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天已黑，雨水滴滴落下，黑云遮蔽天空，连月亮都见不得，空气中夹杂着沉闷而又清爽的味道，有落叶的味道，还有淡淡的幽香。

小凌嗅着那幽香，望着窗外的落雨，手掌依旧紧握着那柄刀，那是一柄东瀛刀。

“你猜今晚还会有人来吗？”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声音中还带着点暖人的笑意。

小凌回头看了眼那女子，她叫烟水天，他说：“不知道。”

“你就没什么话想和我聊聊的吗？”烟水天望着他，眸中带笑的道：“其实你一定很好奇，我们为什么要守着这柄木剑不让别人偷走，也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要偷那柄剑，对也不对？”

小凌道：“我也很好奇，既然明知那么多人会偷，我们为什么还要把那柄剑放在那里挂着，而不是藏起来。”

这厅堂的正上方悬挂着一柄剑，那是一柄木剑，木质粗糙，仿佛已经历了多年的拼杀。木剑的剑尖猩黑，那是血迹。

“但你更应该知道你不该好奇。”她声音顿了顿，又道：“因为连我也不能好奇。”

小凌依旧在看着门外的落雨，这无根之水在落地以后也就有根了，那么人呢，他曾经也是那无根之水，现在却不是了，他的根就在这里，在这庭院之中，也在这女人之下。

一个月前的他在街头乞讨，那时的他甚至已经奄奄一息，他不记得从前的事，也不知自己是谁，但他知道自己是个佞人。他的身上仅存的也只剩下那半条命，破烂的衣服，和那柄东瀛刀。刀上刻着汉字——凌。

所以他叫小凌。

他的身上有伤，况且饥饿也已经蚕食了他一半的生命，污泥粘在他身上，那臭味竟也让他产生了些食欲。

生命本就是肮脏和糜烂的，又何必嫌弃那污泥。

他已抓起了那污泥，可这时候他的眼前竟出现了一个包子，他的双眼虽早已饿的模糊，但鼻子却没有，那并不是幻觉。

包子上像是有只手来抓他，但他却已迫不及待的抓向那包子。

相比于泥土，鲜美的食物总是更吸引人的东西。它有时是可以救人的，但一个包子是不能杀死一个饿了几天的人的食欲的。不仅如此，它更可以激起人的食欲。

那食欲是人的本能，也是人性贪婪的写照，而坏人却更会利用人性的贪婪。

他抬头，就看见了那人。

那是个女人，美丽的女人，若是在别的男人看来，恐怕大家对她的吸引力，比此时包子对小凌的吸引力还有过之。

那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但他却只盯着她一人。

那是个能唤起人另一种原始欲望的女孩子，可她现在却没有一点的兴趣。没有那个包子。他恐怕已经睁不开眼睛来看。

“那柄刀不错，要是拿去当掉至少够你吃半个月的包子了，说不定还有钱买药治你身上的伤口。”女子一袭白裙，脸上荡出一丝笑意。

他是能说汉语的，可他此时却早已没力气说话，他只能呆呆的望着那女子。

“看样子是个刀客，我懂的，刀客一向以自己的刀为贵。刀在人在是么？”那女子又笑盈盈的道。

他依旧没有说话。

“好吧，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快要死了，不过碰到我算你走运。现在我只说一遍，你若是答应了就跟着我走。你听好了，聚音楼招募天下英雄，以剑客刀客为主，三餐管饱，有吃有住。但要永生效力于聚音楼。如何？”

女子果真只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竟看也不看他一眼，认准了一个方向，一步一摇，婀娜多姿的走了。

他已顾不得什么，生命的奥义也许就在这里。他拼起了身体中的最后一点力量，连滚带爬的跟在那女人的身后，也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多少街巷，他才被领到一处庭院里，那女子的地位貌似很高，只说了几句，便有下人送上了一桌子的酒菜。

“我叫烟水天，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主人，你就跟着我好了。”

从那以后，小凌就跟在了她的身后，而跟在烟水天身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小凌就已在这聚音楼中脱颖而出。而烟水天对他的态度也是愈来愈缓和了起来。

这只因为他的刀很快，他已忘记了过去，自然也就忘记了刀法。但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忘记，他拔刀的速度更是惊人，那一闪而过的刀光，就足以杀人！

连烟水天都觉得是捡了个宝贝。

而这次楼主所下的任务，就是让烟水天派人看守这柄木剑，以防被贼人所盗。

那么一柄木剑，真的会有人偷么？

那么它的价值又是什么？

窗外的雨水仿佛更急骤了些，如利箭，破坏了原本存留在这儿的一点寂寞，甚至连这淡雅的空气都生出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小凌眉头微微皱起，食指缓缓伸出窗外，雨水淡红，隐隐透着股腥味。

是血，天上竟然降下血雨。

烟水天的嘴唇渐渐勾起，她道：“怎么了？”

“有人。”小凌道。

“什么人？”烟水天好奇的问。

“不知道……但一定是偷剑的人。”他目光突又变得深邃起来，嘴里喃喃道：“竟真有来偷剑的……”

烟水天笑道：“这么明目张胆，哪里是偷，分明是抢。”

她话还未说完，门外就传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明知道会有人抢，就只有两个人来把守，是否太可笑了些。”

“也许有很多人，只是你没看见。”烟水天悠然道。

“很多人？尸体算人吗？”

话音未落，只听“彭彭”的几声，从屋外突然掉下来几具尸体。尸体皆是一身黑衣，那是聚音楼的侍卫。

血水透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又被这天上的雨冲淡。

也许雨水本就是用来洗刷这些罪孽的。清澈的雨更能安息逝者的灵魂。但这罪孽的缔造者却依然在。

他在，他突然就出现在这门外。

那是个佝偻的老者，他浑身上下已被这雨水淋透，身体也似弱不禁风。但任凭这雨水的敲打，他竟纹丝不动。

烟水天有些胆怯的后退了几步，冷冷道：“你是谁，竟敢来聚音楼抢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偷偷看向了小凌。

小凌就像是她养的一条狗，一条聪明的狗，狗不仅会护主，更明白主人的意思。他已走了过来，挡在了烟水天的身前。他的手上依然握着那柄刀。

烟水天呢？她又温柔的笑了。

那佝偻老者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像一个木桩子般立在那里，在风雨中屹立。

难道他是在证明他的实力？

或者仅仅是在虚张声势。

他的身边还躺着十来具尸体。他低垂的眉眼更显得有些渗人。此情此景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被吓的动弹不得。但这里的两个人却好像都不是那所谓的一般人。

特别是小凌，当他拿着那把刀的时候，就像是握着全世界。这把刀的意义也就在于此。

他已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他却不能不在乎那把刀。因为他最怕的就是孤独。

现在，刀在手上，他的目光也如野狼般无情。

烟水天躲在他的身后，她白生生的小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臂，有些担忧的道：“你能打赢他吗？”

小凌只觉得手臂一颤，道：“能。”

“那你可千万要小心。”烟水天轻轻道。

小凌像是忽然收到了一些力量，连握着刀的手都又抓紧了些。

握紧了刀，就该杀人了！他“蹭”的窜向门口，直指那老人。

而那老人也睁开了眼睛，但他却并没有出招，反而是脚踩七星步，身体如一只飞燕，往后方轻盈的避了开来。他不仅避开了小凌出招的机会，同时还在一瞬间射出几点怜星刺。

只见寒光连闪，这次却换的小凌不得不躲，可是他这一躲，身形又停顿了下来。

那老人却在这时向着庭院外飞身而走。

他枯瘦的样子加上他轻盈的步伐简直就像是一只蝙蝠！

这只蝙蝠的确够敏捷，也足够快，快的甚至连小凌都不敢保证能精准的出刀然后伤到他！

烟水天也在这一瞬间认出了他，她娇叱一声：“原来他是飞蝙蝠柴翼，小凌，快去杀了他！”

小凌闻言，身形一闪，已追着他的方向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