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以北,不足两三里,一座石头小城岿然而立,虽然这北疆战火纷飞,就连近在咫尺的大泽水师也投了北金,身处混乱之地,这弹丸小城,却是神奇的保持了相当的安宁,也不知道哪方的大人物庇护了这里,那趾高气昂的北金老爷们,止在头几日在此纵马,后来便规规矩矩的,没有再造什么杀孽。
不过能逃的都逃了,觅一艘小船,往那大泽一钻,运气好的,不要碰到现在大金的水师,就没事,到南边去,好歹还是自己的地方。那些舍不得自家产业的,往南边没个奔头的,却是留在了这城中,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北金老爷不也得人种地养马不是?如此种种,这石头小城,街面上是人少了,可那青楼买笑之地,光景更胜从前。
轻车熟路,小白趁着天黑摸进了城,往那小弄一钻,便找到了当日自己与夏英吃酒的小楼,想起那日的情景,小白脸上一热,胡乱拍了拍脸颊,干正事的时候,哪还能想这些?小白身子一轻,就到了楼顶阴暗处,凝神静听。
这座院子临湖而建,小白稍稍抬头,便看到此处不下十余处类似的小院,小院之间,尽是丝竹歌舞,美婢走动,各色稀罕物事传送左右,偶尔几句淫言浪语、调笑之声,更是搅得这片小湖不得宁静。不过也无人赏景,来此多大为寻欢作乐,美人在怀,想来是那狗窝还是云台,也不会有人在意。
就像小白脚下,正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北金贵族,还不带酒菜上齐,便是急不可耐,呼哧呼哧的扒光了自己衣裳,在女婢们的哄笑声中,扑向了此间主人。
那女主人也是,在躲闪间,喝退了婢女小厮,与那肥头大耳的北金贵族言笑晏晏,不久便行那云雨之事,听得小白眉头紧皱,竟是有些恶心。不久,云雨散去,那北金贵族尽兴而去,留下此间主人梳洗,却是准备迎那下个客人。
小白瞅准时机,穿窗而入,翩然落于房内,不见其做何动作,便点晕了婢女,将之轻放于角落靠住,才向坐于梳妆台梳洗的女子拱手,轻声道,“冒昧打扰,小可有一事相求。”
那女子手中的木梳一顿,慢慢转过身来,妙目流转,“没想到公子竟有如此雅好。”待目光停在小白身上时,不由一愣,一身黑色劲装在身,八尺来身更趁挺拔,一把带鞘长剑,虽不见华丽装饰,却隐感其锋。微抱之拳手指修长,却十分有力,微躬的腰身勒出块块肌肉,身材虽不伟岸,却似那敏捷有力的豹子,几欲择人而噬。
再往上看时,一张脸不似那贵人的莹白,却是风吹日晒健康的麦色,鼻子更见高耸。更为难得的是那双眸子,虽然扫到了自己半露的酥胸,却没有半分淫邪,听得自己与那丑物行那羞耻之事,也不见半分轻贱之意。再定眼一瞧,分明是当日与那夏大统领同来的少年,这几月未见,竟是出落的一表人才!
小雨作为这一小楼之主,来来往往见识的俊俏公子不知凡几,但这少年却是格外不同。小雨只恨为何在此地相逢!
小雨失神之际,小白也看清了女子相貌,记得是当日的白衣女子,罗裳半解,酥胸半露,不由的脸红了红。赶忙从怀里掏出夏英临行前给的玉坠,捧在手心,递与小雨,“小弟请见夏老板,有要事相求。”
小雨被唤醒过来,没想到风月半生,竟是被一个半大小子勾起念头,十分懊恼。不过听起夏老板名号,不敢怠慢,接过玉佩之时,只用小指指甲刮了少年掌心,不敢再多做其余动作,饶是如此,也让这少年一震。见自己依旧有如此之能,心底稍平,微笑更是明媚。
待看清手中玉佩,小雨收起轻佻的心思,只稍微拢了拢头发,将一块坎肩搭在身上,就引着小白往楼下走去,“公子,你随妾身来。”
小白用力甩了甩头,急忙跟上,小雨聘婷的在前引路,在这小院之间的隐蔽小道左拐右绕,竟是不觉到了湖中心,小白暗自咂舌,没想到这几座不起眼的小院竟是一座大阵,若无人带路,就这小小的湖都进不来。
小白沿着石桥慢慢跟着小雨走着,暗自戒备起来,才走没几步,湖心亭倏尔传来一阵琴音,一女子轻唱,轻灵却又不失雍容华贵之声悠扬响起,“尤道三月春光好,东风一恶,出门尽是看落花,只道是无常。”低吟浅唱者三,竟是满湖潇潇,小白亦溺于其中。
片刻之后,湖心亭中,卷帘之后,传来一女子轻叹,“失态了,真是老了,还让你这小辈,看了笑话。”
“不敢。小子愚钝,有侮圣音。”小白连忙回道。
“你啊你,倒是颇有几分他当年的模样。”那妇人笑道,“你师父怎么样了?”竟有几分故人的样子。
小白听得是师父当年的朋友,不敢隐瞒,一如跟妇人说了,说来也怪,小白对这妇人竟是没有半点戒心,反而十分亲切。
妇人沉思良久,叹道,“垂死也不愿再见我这老婆子一面……唉,罢了,想来有珈蓝寺的高僧相伴,想来也不会寂寞。”
听妇人言辞切切,小白一躬身,行晚辈之礼,恭恭敬敬的回道,“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功力尽失,但的确开心快活许多。”
“也好罢。”妇人沉吟一会,“此番你来,老身已知你所求,弋阳是个好孩子,老身没能救下她来,现在想想,也是一大憾事。”
小白听得头皮一紧,忙抬头往湖心亭看,却听到一声欣慰的笑声,“你也是个好孩子,弋阳在北疆失了踪迹,我的人没有打探到消息,只知当时是哪路人马追的弋阳,或许去寻他们问问,或有消息。”正说着,一道白绢从竹帘之后飘然飞出,飞到小白身前,小白一把抓在手里,赫然是一份地图,绢上更有些注解,小白一看便明白了。
听得弋阳还可能活着,小白拜谢了妇人,妇人挥挥手,小白竟是脚尖连点,转瞬便失去踪影。那妇人愣愣的看着小白矫健的身影,欣慰的闭上眼睛,念经松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