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伊？”

“对不起……赫帕蒂卡，我……我无法爱这个孩子……”

“诶？”

“因为……因为他是杀死你的凶手啊！”柯伊猛然抬起头，流着眼泪对赫帕蒂卡激动地咆哮起来。随后语气哀伤地继续说道，“你是因为这个孩子才离开我的，因为他的出生，我才失去了你！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去爱这个孩子！我……做不到……”

赫帕蒂卡微笑着摇了摇头。

“并不是这样哦。”赫帕蒂卡的身影向柯伊飘近了一些，伸出闪着莹莹白光的虚无的双手捧在了柯伊略带皱纹的脸上。使柯伊感觉到全身被一阵暖意包围。

“我的死并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相反，是我们的孩子给了我勇气和力量，才让我一直努力坚持到把他生了出来。他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对你全部的爱啊。”赫帕蒂卡注视着柯伊，目光和她生前一样温柔。在柯伊的记忆中她永远都是那么温柔。

“可是……我……”

赫帕蒂卡似乎从柯伊闪躲的眼神中读出了些什么，她收回了捧着柯伊脸庞的手，将身体向后移开一点距离，不安地看着柯伊，等待着他的继续的发言。

“对不起……那个孩子……我已经……”

“诶？已经……？”

“五年前那个孩子从家里出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做‘die’。”

“die？你是说你用‘死亡’来我们的孩子命名吗？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不起……比起这个孩子，失去你让我更加痛心。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所以一想到你是因为这个孩子才离开我的，我就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怨恨……”

“可是，他是我们的孩子啊，柯伊……你怎么可以恨自己的孩子呢？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柯伊摇了摇头，表示对die的状况并不知情。

“自从五年前他出走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有收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或者他正在什么地方流浪，或者也可能被什么人收留过着安定的生活吧……”

柯伊揣测着die出走后会发生的各种可能。他低着头，不敢直视赫帕蒂卡的眼睛，尽管那双美眸依旧温柔，但他害怕的却是那隐藏在温柔之后的深深的哀伤，每看一眼都足以让他心碎。

听着柯伊的喃喃揣测，赫帕蒂卡紧咬着嘴唇，右手握在胸口处，拼命地摇着头，好像再也听不下去柯伊所说的一切。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孩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遇到过哪些遭遇。每一个想象的画面都足以将她的心切成无数的碎片，让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怎么可以……柯伊，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让我们的孩子经历这么多的不幸，你怎么能把他弄丢？”

柯伊低着头，默然接受着赫帕蒂卡的责备。这是他第一次受到赫帕蒂卡的责备，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赫帕蒂卡生气。他能感受到赫帕蒂卡语气中满含着哀伤，和对自己的怨恨。

“柯伊，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我只希望在我离开之后你能好好疼爱我们的孩子，将他照顾好。而你却连我在生命最后一刻对你许下的唯一愿望都不愿为我实现吗？我将对你所有的爱全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他是我生命的延续啊！而你……却将他抛弃了？”

“对不起……”已经数不清这是柯伊的第几次道歉了。内心深深的愧疚压迫着他的灵魂，令他的头如铅铸般沉重，低垂。

“算了。其实你也并没有那么爱我吧。所以才会这样。”赫帕蒂卡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失望起来。

“不，不是的！”被赫帕蒂卡质疑了自己对她的爱，柯伊急忙抬起头想要对她解释，却看见赫帕蒂卡正冷冷地看着自己，用手指着自己的身后。

柯伊顺着赫帕蒂卡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向后望去，只见身后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就在他诧异地注视着身后的黑暗，感觉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的时候，身后赫帕蒂卡所在之处的白光却忽然变得强烈起来。

感受到光线的突然变强，柯伊连忙回过头看向赫帕蒂卡。

白光自赫帕蒂卡周身迸发而出，赫帕蒂卡的身影开始在这白光中不断地缩小，无数白色的雪割草在她周围陡然绽放，又迅速地凋零。

“赫帕蒂卡！”

柯伊大喊着朝赫帕蒂卡飞奔过去，伸手想要抓住赫帕蒂卡的手，不想让她离开。他的手伸进了白光之中，贯穿了赫帕蒂卡的身体，却没有传来一丝触感，而是像之前那个拥抱一样扑了个空。手腕没入白光的界限处闪着耀眼的淡金色光芒。就在柯伊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的时候，赫帕蒂卡的身影陡然崩散成为无数朵白色的雪割草。紧接着那些雪割草一朵接一朵地迅速枯萎、凋零，最终飘散在了黑暗之中。

“赫帕蒂卡——！”柯伊大喊着朝那片正在远离的白光追了过去，朝那些正在凋零的雪割草拥抱过去。一次又一次的扑空之后，无尽的黑暗里终于只剩下了怅然若失的柯伊，双臂环肩，不舍得怀抱着虚空。

“柯伊！”

又一个熟悉的女声自柯伊背后传了过来。柯伊条件反射般的猛然回过头，只见正穿着一袭紫色长裙的肯贝露拉不知何时竟已经出现在刚刚赫帕蒂卡所指的那片黑暗之中。

肯贝露拉身上的那条裙子柯伊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在玉骑族附近的森林里相遇时肯贝露拉所穿的衣服。当时的肯贝露拉还只是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女，是玉骑族的公主。后来柯伊救下了被毒蛇缠住脚踝的肯贝露拉，顺利潜入了玉骑族之中，成为了肯贝露拉的专属园丁。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柯伊和肯贝露拉之间产生了如毒药般致命的恋情。

“果然……你最爱的人，一直都是赫帕蒂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