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噼里啪啦的巨响震得鼓膜似乎都要碎了，脸部线条颇为柔和的青年捂着双耳，却怎么也挡不住钻入耳朵的炸响，等到鞭炮声终于散去，青年放开耳朵，却又被周围嘈杂的乡音弄得不厌其烦。

“秦朔，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听你母亲说，你都大学毕业三个月了，一份工作都没做过！”村里闻名的单身汉秦务用揉搓着满脸的麻子，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却不小心露出一口大黄牙，弄得本来就没甚胃口的秦朔更加不想吃了。

“工作是没找到，但女朋友倒是换了几个了，要不要给你看看她们的照片，一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

“呵，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就是电视里的那些整容脸么，哪儿有镇上每天上街的娘儿们有味道，一个个前凸后翘，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那滋味儿……”秦务用说着，露出一脸痴相。

秦朔却早已拿起手机，翻开其中一张照片，在秦务用眼前晃了一晃，秦务用话还没说完，就被生生噎了回去，拼命的盯着秦朔的手机，说到：“那个，小朔，手机拿过来，叔给你把关把关？”

围在桌子上人听完，都大笑起来，秦朔的邻居陈小河打趣秦务用说：“务用兄弟，你这么多年连对象都没谈过，是不是患了某些毛病？”，说着竟朝秦朔挤眉弄眼的，秦朔看着眼前与秦务用在面貌上颇为般配的中年妇女，低下头，默默拿起手里的瓜子嗑了起来。

流水席上的菜一道接一道的上了起来，这样的白喜事儿在村里是很特殊的，每当村里的一位老人故去的时候，老人的子女就会办一场盛大的宴席，也叫流水席，以此来祭奠老人，他们认为，越隆重，自己也就越孝顺，老人走得也更光彩。

秦朔边只是象征性的吃着眼前丰盛的菜肴，满脑子想的却是这位老人是谁？

对于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庄，村子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清楚，却唯独想不起这位故去老人的名字。

秦红杨！他是谁？

刚回家时母亲仔细的解释着他是秦铭的父亲，还是秦云溪的爷爷，小时候偷了他家的桃子被他捉住了，可秦朔很清楚秦云溪，知道秦铭是谁，也想起自己偷桃子被逮住，可就是无法想起秦红杨是谁？他长得怎样？

母亲归咎于他大学四年很少回来所以忘记了的原因，可他却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的。

秦红杨，你是谁？

秦朔有些想不明白，世界上有那么多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为什么自己找不到工作？为什么自己的女朋友又不见了？这些亟待解决的问题却依旧被秦红杨是谁这个可有可无的问题一下子挤到一边去了。

“趁没人时看看他的长相。”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秦朔就被吓了一跳，但这个想法再也挥之不去，吃完饭后很久，秦朔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去看看这位死者。

晚饭过后，简单的对母亲扯了个谎，秦朔独自一人趁着月色来到来到秦云溪家里，对于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了，秦云溪与他同龄，村里又这么大，小时候自然少不了两家来回跑，只是这次回来却没看见秦云溪。

听母亲说，秦云溪找了个很好的工作，刚出来，工资就有近万了，两人一对比，秦朔就有些自残形愧，转念又想上大学后她就和父母搬到城里去了，只有她的母亲偶尔回来一次，就与她再没见过，也不知这丫头变成什么样了，听母亲说，她现在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也不知有男朋友没？秦朔路上开始回想和她穿开裆裤的情景了，但让他失望的是，记忆中并没有这个情景，秦朔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他知道，穿开裆裤的时候太小了，根本记不清楚。

流水席撤去后，秦云溪家里又恢复了清冷，大门大开着，一眼就可以望见神龛上的燃烧正旺的香烛，还有停放着的棺材，只在棺材前，跪着几个披素衣的人，昏黄的烛光将他们的背影映衬的很是惨淡。

秦朔知道是来早了，又环顾一遍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秦云溪家里附近的几户人家只有房间的灯还亮着，村里较偏僻，没有多少娱乐活动，二胎政策一出台，孩子们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噌噌噌的从娘胎里冒了出来。

快到十月的天气站在外面，偶尔刮阵风，分外舒适。屋内的几个批素衣的人依旧跪着，就像雕塑一样，半天也不见动一下，外面再舒适，秦朔有些耐不住，正想着等会儿该如何把棺材给撬开看看里面人的模样。

这时，一声尖厉的呐喊从屋内传出，伴随着惊慌与无助。

“尸体丢了！”

接着从屋内猛地窜出一人，月色下，焦急的神色河窈窕的身材让人产生一种怜惜之感。

虽然时隔多年，但秦朔还是认出了她：秦云溪。

跪着的几人依旧没有动作，旁边几户人家屋内的灯陆续打开，开门的声音随之传来，秦朔略一思量，冲到秦云溪面前，来不及寒暄，说到：“云溪，你刚才说你爷爷的尸体丢了，怎么回事儿？”

秦云溪可能是太过着急，见秦朔冲到自己面前，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又满脸的疑惑：“你……你是？”显然是认不出秦朔了，秦朔正有些失望时，一道沙哑的声音身边突然响起：“云溪，这是小朔啊，秦朔，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秦朔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了身边的白色人影，认出了他是秦云溪的父亲秦铭，今天和秦云溪一起回来了，只见他面露着和蔼的微笑，以及雪白的牙齿。

看着他的笑容，秦朔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秦叔，刚才云溪说是尸体丢了，这可不得了啊。”

这下，秦铭倒是一愣，扫了一眼秦云溪，也不知是不是秦朔的错觉，秦云溪的身体竟然颤了一下。

“云溪看错了，我们再去看一眼”秦铭说出这话时，语气竟充满了不容否定。

秦朔原本就要看看，就带着满腹疑惑来到跟着秦铭。

由于明天就要下葬，棺早已封了，只见秦铭来到棺材前，双手握在棺材盖子上，还未等秦朔反应过来，他的双臂猛地涨了一圈，棺材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接着一声巨响，棺材盖子贴着秦朔的衣服呼啸而过。

秦朔惊魂还未定时，秦铭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来，看看”，秦朔的身体不禁颤了一下。不认识秦红杨算了，这件事儿再也不去想了，秦朔忐忑的走向棺材，默默的在心里想着。

走近时，秦朔看见秦云溪眼神有着呆滞的看着棺材内，而秦铭盯着棺材内，笑容满是诡谲。

不认识假装认识就行，到了棺材跟前，秦朔抱着这个念头往棺材里一看，却是一个异常熟悉的面容，难道真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这个问题来不及多想，秦朔匆忙与秦铭道了个别，就准备转身回家，危机意识使他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不对，我认识他！

刚走几步，秦朔猛地一惊，竟忍不住低喊道：“对，杨红秦”

“他不是秦红杨，他是杨红秦！”

刚喊出口，却感觉后脑勺突然一痛，接着感觉天旋地转，视野又黑了下来，周围开始嘈杂起来又很快恢复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