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寻常的这个时候,石虎已经在一边欣赏歌舞,一边亵玩自己的妃嫔宫婢,然则,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叛军已经进抵邺城。在石虎沉静的面容之下,实则隐藏着一颗焦灼的心。
石虎在连续下了几道圣旨之后,又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枕着龙椅,望着悬挂在大殿中央的玉女图,精神恍惚,模样有些萎靡。
事情的发展真是超乎了石虎的想象,绕是他经历了许多的大风大浪,心脏足够强大,但是此情此景,面对叛军,面对石宣突然发动的这场政变,能不能平安度过,有惊无险地度过,老实说,石虎的心里真的是没底!
“刘霸!刘霸!……”石虎忽而叫嚷了两声,半晌都没见人溜进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感情刘霸已经死在了东宫。
“李猪儿!”
“奴才在!”
石虎的这一声叫唤,顿时让一直在殿外守候的宦官李猪儿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石虎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下面的李猪儿,却没有了什么高高在上的感觉,满心的空虚。
“石闵那边可有消息?”
“刚刚史科大人回报,说卫尉大人已经起兵,勤王之师即将杀到!请大王放心。”
“史科人呢?”
“大王,您忘了吗?史科大人遵照您的吩咐,又拿着圣旨前往夔安大人那里,让夔安大人起兵勤王。”
“噢。”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喊叫声。
“报!急报!”
石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时候,有急报的话绝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飞奔进来的龙腾卫士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道:“大王,大事不妙了!前不久宫高力护卫都督梁犊带着十余万东宫卫士悍然攻城,守军当中,又有逆贼襄助,里应外合,叛军已经攻破了南面的城门,现在正直奔我建章宫而来!”
“什么?!”
闻言,石虎嚯地站起身,面沉如水地道:“刘荣的巡防营是干什么吃的?!立即命巡防营上下的将士去阻击!”
“大王……”这名龙腾卫士满脸苦笑地道,“叛军刚刚兵临城下,刘荣将军便带着巡防营一万余人赶去增援,没成想启夏、朱明、原载三门失陷太快,巡防营官兵的战力又十分差劲,刚与叛军一交战,便全线溃败!刘荣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了!”
“混账!都是饭桶!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
石虎怒斥道:“城卫军那边呢?石鉴人呢?”
“大王,城卫军那边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义阳公本想聚兵作战,没成想兵力尚未完全集结,叛军已经杀到!现在义阳公正在一面统兵阻击,一面节节败退,收拢溃兵,正在往建章宫这边赶来!”
看来邺城之内的兵马都已经指望不上了!
石虎眯着眼睛,脑子飞速地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石虎又道:“李猪儿。”
“奴才在!”
“你即刻传朕的命令。传令下去,集结宫中所有的龙腾卫士、宿卫,甚至是一众内侍,让他们都拿起武器,上城门抵挡叛军的进攻!”
“诺!”
与此同时,仁寿门一带。
石闵麾下的汉军将士正在接手邺城东面的仁寿、中阳二门,王平带着自己的一千人的破军营直奔建章宫。
石闵站在瞭望塔上,放眼望去,只见整个邺城已经不复往日一片寂静无声的景象,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嚎声,还有火光冲天,还有忙于奔命的人。
在这里,就跟炼狱一般,法制已经被践踏在脚下,荡然无存。整个邺城已经失控了,不仅是叛军杀官军,官军杀叛军,还有叛军杀平民,官军杀平民的情况。
更有甚者,那些宵小也会出来作祟,若仅仅是鸡鸣狗盗这还罢了,最可怕的,还是那一种谋财害命的人!
“战斗已经开始了。”石闵喃喃自语道。
这时,花木兰亲自带人抓了两个逃兵,押到石闵的面前。
“你是谁的部众?可知道城内的情况?”
“回禀将军,小人是巡防营的士兵,刘荣大统领麾下。现在城内已经乱作一团,小的只知道叛军人多势众,即便是不穿着东宫卫士的衣甲的,胳膊上绑着红布带的,也是叛军的一员!我们已经分不清敌我了!”
看着这名惊慌失措的士卒,石闵倒是没有过于为难他。
“你是巡防营的人,既然如此,你可知道叛军是否已经攻到建章宫?”
“这个小人不知。我们巡防营刚一与叛军交战,便全被击溃了!现在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我们正打算逃出去呢!”
石闵挥了挥手,示意谈话到此结束。
在一侧的花木兰问道:“将军,我们是否立即进兵?”
“不急。”石闵淡淡的道,“我已经命王平的破军营去打头阵,等一会儿,破军营那边会源源不断地将前方的战报传送过来的。”
……
同一时刻,在接到石虎的圣旨之后,夔安当即前往漳河大营,击鼓聚将,击鼓聚兵。
“列位将军,现在形势万分危急!石宣谋逆,大王命我军立即入城勤王……”
“且慢!”
这时,坐在下首的将军朱保站起身,一脸讶异地道:“将军,太子谋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等怎会不知情?”
“别说你们,就是老夫先前亦是始料未及!”夔安哼了一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现在大王有旨,召集诸部兵马入城勤王,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尔等当统率各自的部众,随我一同入城。”
“这……”朱保一脸迟疑地道,“将军,非是我等不愿服从你的军令,而是入城勤王之事,非同小可。一着不慎,极有可能会引发祸乱的啊!”
“这个老夫如何不晓得?怎么,朱保,难道你想抗旨?抗命?”
“不敢。”
朱保连忙摆手道:“末将愿追随将军!”
“好!诸将听令!尔等各自回营,召集自己的部众,立刻将所有兵马集结起来,随我一同入城勤王!”
“遵命!”
众将轰然唱诺,随之转过身,想要出得中军大帐,未曾想,他们刚刚掀开帘子,便看见中军大帐之外,几排披坚执锐的士卒,正横着长矛指着他们!
“夔……夔公,汝这是何意?”有一头雾水的将领出声道。
“发生了何事?”
夔安亦是不明所以,离开了自己的帅位,径直出得牙帐,见到这些全副武装的陌生的面孔,夔安不由得厉声道:“这是谁的兵马?!”
中军大帐附近,按道理来说,都是夔安的亲兵营的士卒才对,可是放眼四顾,哪里还有他夔安的亲兵?
“噗嗤!……”一柄利剑穿胸而过,带出了满腔的热血。
“你!”猝不及防之下,夔安瞪着眼睛,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挥剑刺了自己的朱保。
朱保冷笑道:“夔安老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惜,汝已经老眼昏花,站错了队!”
又是“唰”的一声,朱保二话不说,抽出了插在夔安胸口上的利剑,直接一剑封喉,杀了夔安。
帐中牛烛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朱保并没有收剑回鞘,而是任凭剑刃上属于夔安的血滴落在地上。众将看到这一幕,都噤若寒蝉。
“诸位,夔安老贼不识好歹,今已伏诛。尔等若是不愿与他一般,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愿从将军差遣!”众将都叉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