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河畔。
眺望着颇为湍急的河水,冉闵静静地坐在茅草铺盖的亭子下面,手里拿着一根鱼竿,还一手抓着一张纸条在那里看着。
不久前,一名作小厮打扮的人将这纸条递给了他。
“嘿嘿。”
将纸条的内容看完了,冉闵不禁嗤笑了两声,对一侧陪着自己钓鱼的秦牧说道:“秦牧你瞧瞧,东晋那边已经在商量着北伐的事情了。”
秦牧接过这纸条看了看,不禁愣住了:“这消息属实吗?”
“暗卫发过来的消息。建康遍布暗卫的眼线,晋国的朝堂上,也有好几个咱们的人。这消息是真的。”
看着冉闵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事不关己一样,秦牧不禁有些匪夷所思地问道:“大王,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寡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担心晋人什么时候打过来吗?扯淡!”
“噢?这么说来,大王是笃定了晋国的北伐之事一定不能成行的了?”
闻言,冉闵笑了笑,本来想说这事能成行老子吃翔的,但是顾及自己的身份,他不得不说道:“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哈哈哈哈,寡人早就看明白了,眼下东晋朝廷里的那帮人,就是一群文人骚客整日在那里扯皮!他们除了每天服用五石散,谈谈玄理,练练书法,偶尔感叹一下人生,还能有什么作为?”
不怪冉闵如此奚落东晋的那些当政者,其实这些文人还真是挺不争气的!
所谓的五石散,其实就是魏晋时期流行的一种毒品。
五石散的基本成分为石钟乳、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
“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从《世说新语》的这段描述上看,五石散真真算作中原出产的一种毒品了。
五石散本来是一种治疗伤寒的药,是东汉著名的内科大夫张仲景先生研制,对治疗伤寒确实有一定的效用。但到了魏晋时期,五石散一下子就成为了士大夫津津乐道的时尚消费。
这当然要提到玄学的鼻祖——何晏何平叔。
何晏的主张是无为无名。
他的主要功绩是在老庄思想的基础上开创了玄学理论,他的名气多半来源于可以和“掷果盈车”媲美的“敷粉何郎”的典故和《论语集解》,还有就是“五石散”。
五石散的真正兴起来自于何晏的推崇,他在张仲景先生的药方上加以改进,完成了药品到毒品的最终转换。
而所谓宽袖长袍,飘飘欲仙的名士们,也是因为多半服用了毒品才使自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创作灵感。五石散服下后不禁容易上瘾,还会使人感到燥热急痴。
魏晋名士多轻裘缓带,多半因为五石散的药效发作后身体燥热;不仅如此,长期服用还会导致精神恍惚,不能控制,急躁之处难以想象,发狂痴呆,及至看见苍蝇也要拔剑追赶;所以这魏晋人多脾气暴躁想来和全民动员服药也不无关系。
五石散的疗效非常明显,服用轻则十分痛苦,重则丧命。
但是创始人何晏的名气和地位,加上价格不菲,使得名士争相效仿,乐此不疲,当作了一种代表身份的证件。
吟诗清谈都要服散饮酒,诗句中间加上行散二字或许正是表达一种高贵,五石散已经由一种毒品变成了那个年代妖魔化的符号,它就是在那个弥漫着腥味的岁月中得以麻醉自我,放纵自我的寄托。
名士们在朝不保夕的年代里,始终以一种高洁雅致的梦想支撑自己。他们宁愿服药身亡,也不希望自己在斗争的中心沉没!
五石散换来的是一时的快乐和繁华。它的推崇者,玄学创始人、代言人,也是魏武帝的女婿何晏,亦没有逃脱名士横死的命运。但是曾使多少人沉沦的五石散并没有随之消亡,却一直时隐时现地出现在历史中。
到了隋唐,甚至出现了《解散方》,可见五石散的魅力所在。
五石散,也许真的成为了后人对那个时代的一种遐想,是那个时代的无奈和时尚,更多的是一种痛苦。
而听到冉闵这么说,秦牧亦是赞同地道:“大王所言极是。南方的晋国,这些年除了军事上毫无建树之外,其余玄理、书法都名冠天下,其中最为著名的代表,玄理者为殷浩,书法者为王羲之,据说这二人现在都还得到了晋国朝廷的重用。”
冉闵摆了摆手道:“风尚如此,一群酸腐文人,这样的晋国若是还不没落,那还真是没天理了。”
“大王,殷浩真有你口中说的那么一文不值吗?要知道,世人可是将他比作了管仲、诸葛亮的。”
听到这话,冉闵更是嗤之以鼻地道:“殷浩若是真有那么厉害,就不会还是一个扬州刺史了!所谓名士,就是靠着名气为生的士人罢了。殷浩,只知道清谈,而当今之晋国,清谈之名士甚多,故而他们这是商业互吹而已。”
“呃……商业互吹?”
“就是互相吹捧!”
秦牧不禁笑着道:“这词用的好。大王,关于这殷浩的事迹臣也是有所耳闻的。据说当年镇西将军谢尚年轻时,听说殷浩擅长清谈,特意去拜访他。殷浩没有做过多的阐发,只是给谢尚提示好些道理,说了几百句话;不但谈吐举止有风致,加以辞藻丰富多彩,很能动人心弦,使人震惊。谢尚全神贯注,倾心向往,不觉汗流满面。殷浩从容地吩咐手下人:‘拿手巾来给谢郎擦擦脸。’还有就是孙安国与殷浩清谈忘食的事情。”
冉闵微微颔首,这个故事其实他也知道。
话说有一日,孙安国到殷浩处一起清谈,两人来回辩驳,精心竭力,宾主都无懈可击。
侍候的人端上饭菜也顾不得吃,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这样已经好几遍了。双方奋力甩动着拂尘,以致拂尘的毛全部脱落,饭菜上都落满了。
宾主竟然到傍晚也没想起吃饭。
殷浩便对孙安国说:“你不要做硬嘴马,我就要穿你鼻子了!”孙安国接口说:“你没见挣破鼻子的牛吗,当心人家会穿你的腮帮子!”
这无聊不?
很无聊!
冉闵摇摇头道:“清谈误国。晋国群臣之中,寡人看好的就一个刘惔!殷浩曾到丹阳尹刘惔那里去清谈,谈了很久,殷浩有点理亏,就不住地用些浮辞来应对,刘淡也不再答辩。殷浩走了以后,刘惔就说:乡巴佬,硬要学别人发这样的议论!所以说,像殷浩这样的人,不能委以重任,当一个使臣,负责邦交事务,或者掌一郡之刑狱,这大概就是他的本事了。”
“大王认为晋国真的不会出师北伐吗?”
“不会的。”
冉闵信誓旦旦地道:“随着庾氏兄弟先后过世,晋国的将领一代已经是青黄不接的状况,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更是少之又少!桓温算一个!但是现在的东晋朝廷,敢用桓温吗?”
“若晋国果真北伐呢?”
“晋国北伐,寡人又何惧之?只是现在还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宛城,有文泰的六万精兵驻防,广陵一带,卫峥也还带着五万兵力驻防在那里,晋国想要首战告捷,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