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夏天的干燥是渗透到骨子里的,今年尤甚。即使刚下完雨,狰狞的热浪马上就驱散了空气中的水汽。倘若没有闻到雨水打湿土地的清新味道,甚至都看不出来刚刚下过一阵急雨。
张桂芳站在首阳山的山顶,看着脚下连绵的山脉和无数的采铜奴隶。心道还有两天才能换岗,这群奴隶不知道又有多少死去。
纣王登基之初,曾经下达一条命令,全国所有的奴隶均可向主人请愿来首阳山采矿,主人不可阻拦,干满五年者可废除奴隶之身,赏土地三亩。这条规定刚刚出来的时候,一个月三三两两的奴隶主动前来报名。到了如今,每天自愿来采矿的奴隶就有一千多人,而且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地上涨。
“这样下去哪还有那么多的奴隶可以驱使啊。”张桂芳感叹道。
殷受的此举的深意很多人都不明白,可是张桂芳在此零零散散驻扎了几年之后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可是仔细想想,却又什么都不懂。
首阳山占地八千多里,浩浩汤汤,自古开采至今,依旧没有探索完如此之山。
“将军,西面开采队伍遇见两位山人,不言不语,坐立不动,还请将军前去查看。”来人通报。
首阳之巅,远眺东方,只见霞光如涂,斑烂绚丽,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人称此山乃是日出第一道光线所照射之处,故称首阳山。此山自古以来被能人志士,隐者贤人奉为隐居之首选因此这几年采矿队伍也发现了不少隐士。历任的守山将军都是空过他们继续采矿倒也不会打扰。
纣王曾经交代过满朝文武,当下殷商蒸蒸日上,正处于缺人之际,希望各位官员能够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无论是谁,都可以荐贤举能,一律有赏。
因此张桂芳听说有两位隐士在此,急忙跟着士兵赶了过去。
“殷商定北威虎大将军,张桂芳前来拜见两位前辈。”远远见到两位隐士,张桂芳自己高声通报,拱了拱手:“盔甲在身,不便行礼。”
两位隐士急忙起身回礼道:“山野闲人墨公信、墨公达拜见将军。”
两位隐士看起来也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衣着整洁,面容俊朗,礼数很是到位。张桂芳心中嘀咕:“墨姓,应该是孤竹国的王室了,公信、公达却一时间想不起二人的身份。”
张桂芳当下回道:“原来是孤竹国的公子,张桂芳失礼了,不知二位缘何在此隐修?”
“将军见笑,本是我兄弟二人家事,不足挂齿,惹人嬉笑。”两人避而不谈。
张桂芳与这二人聊了半晌,知道这二人是有大德之人,便邀请二人入朝为官。
“荒唐之人,不敢面见大王。”
“大王求贤若渴,桂芳亦不敢错过两位。”
“首阳山闲人,远离朝歌繁华,难入大王贵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首阳山乃是大王所治下,如何不当人臣?”
张桂芳的口才,乃是阵前骂阵练就,岂非山野隐士所能媲美?一番争论,从下午到傍晚,两位隐士竟然让张桂芳给说的心动了。
这二位是何人,殷受若是在场,定然能够认出,虽然此时无名,待到后世,两人名气堪比纣王。
墨公信,名允,字公信,史书见伯夷;墨公达,名智,字公达,史书见叔齐。伯夷叔齐都是死后的谥号,公信、公达知道的人倒是少了。
后人只知道伯夷叔齐采薇饿死于首阳山,却鲜有人知二人为何来的首阳山。这两位本是孤竹国的王子,公信(伯夷)为长子,公达(叔齐)为三子,老孤竹君遗命传位给三子公达。孤竹君死后,公达让位给公信,公信不受;公达尊天伦,不愿打乱社会规则,也未继位。
孤竹国后来老孤竹君次子业凭代管国事,公信公达二人游历西岐,但见西岐国运由衰渐盛,又由盛转暴,二人心中不满,来此首阳山隐居。
公信公达,“兄弟让国,扣马谏伐,耻食周粟,饿死首阳”四桩义事,仁哲大义,是历代中华仁人志士、诚信礼让、忠于祖国、抱节守志、清正廉明的典范。而如今只到兄弟让国便让张桂芳劝阻拦截,当真是历史轶闻不幸家国幸,是好是坏只能留待后人传说。
张桂芳安排士兵连夜用车子载着二人赶往朝歌,不敢迟疑。自己用晚饭时却总是心神不宁。这种不安来源于张桂芳多年来的战事经验,张桂芳心道莫非今晚会有一战发生?
仓促间,张桂芳安排属下加派哨兵看守周边险要位置,那些哨兵还没有出发,就有哨兵传回消息,说以东山西山都有不明士兵潜入。哨兵没有打草惊蛇,前来汇报一番。
张桂芳立刻命令各部分做好战斗准备,将所有火把取出。过了不到一刻钟,有奴隶首领前来请战:“将军在上,小人愿率三万轮休奴隶诱敌深入,甘愿赴死。”
张桂芳心中大惊,在以前两军交战确实会有驱赶奴隶上前送死,奴隶甚至连人都不算,只是个消耗品,可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在驱赶奴隶了,还不如花点时间培养奴隶士兵,也比送死好多了。
“你等轮休的奴隶大军严阵以待,我不需要你们去送死,你们还有别的任务,你先去一旁等着吧。”如今的作战环境确实不适合奴隶们的那点战力,但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还是让他们随时听命好了。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学着尊重奴隶了呢?张桂芳心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亲自驱赶过奴隶上战场,现在的变化是好事,张桂芳也明白。
可是,为什么能够做出这种改变,张桂芳自己也不知道。
“是纣王吧。”他自言自语道:“在纣王身边总会变得越来越好。”
不光是张桂芳,就连商容比干这些比殷受大好几十岁的人,也认为自己在殷受身上学到的东西让他们觉得自己白活了几十年。
稳了稳情绪,张桂芳有条不紊的排兵布阵,近一年的时间,张桂芳早已将首阳山的士兵训练的如同铁桶一般。
“报将军,我军哨兵抓到一名贼人,还请将军发落。”几个士兵押着一名全身黑衣的壮士进来。
“你是何人?”张桂芳问道。
“西岐人宁死不屈!”这位壮士怒目圆睁,说完这句话后,咬舌自尽,眼睛紧紧的盯着张桂芳,至死不休。
一生戎马的张桂芳敏锐的察觉到一个事实。
“好一个死士。传令兵,快马给朝歌送信,西岐,反了!”张桂芳拍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