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闻言秦望舒动作一顿，抬头望去，猛地撞进了一双隐隐带着笑意的眼眸里。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眸，狭长的桃花眼，看似多情实则冷清。
秦望舒微仰着头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已经三天没有说一句话的人竟然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了！
陆离一手撑在前面座椅的上方，露在外面的小臂肌肉分明，曲线流畅，隐隐的透着力量。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望舒，漆黑幽深的眼底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涌动，仿佛有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在慢慢苏醒。
他看了眼她旁边的座位，俯身凑近了些，又问了一遍，“不可以坐这里吗？”
声音清冽甘醇，如同山涧清泉，潺潺流淌。
明明车里声音嘈杂，可他的一字一句，却轻而易举的传进了她的耳里。
因为他的靠近，秦望舒鼻尖下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干净的味道，她知道是他身上传来的。
真的很好闻。
正在两人无言对视的时候，司机大叔忽然探出身子冲后面大喊道，“后面那个小伙子，有位置就赶紧坐下！要开车了啊！”
司机大叔这一嗓子，粗犷而嘹亮，浑厚而沧桑，一瞬间将车里其他声音都压制了下去。
托他的福，陆离同学一下子接受了全车人的目光洗礼。
但陆离向来对旁人的目光不是很在意，看着秦望舒，缓缓说道，“往里面些。”
这次不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而是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魄力。
“哦。”秦望舒身体快于大脑，非常诚实的往里面的位置挪了挪。
“谢谢。”陆离神色如常的道了声谢。
秦望舒不会知道，他鼓足了多少次勇气，才能有这一次的主动靠近。
*
等陆离坐下，司机大叔终于发动车子，非常安全的行驶速度。
秦望舒心想，嗯，这真是一位一心为乘客着想且安全意识极强的人民好司机！
可是，并排而坐的两人没有说话。
秦望舒偷偷瞥了眼身边的人，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好没好……
他的刘海好像比之前长了些啊，上次明明才稍稍盖过眉毛，现在竟然都快戳到眼睛了！
好气哦，他的睫毛怎么比之前还翘了？一个男生，眼睫毛竟然这么长这么翘！真是不科学！
欸，他竟然有黑眼圈了！怎么会有黑眼圈的？明明之前皮肤那么好！牛奶光泽不是闹着玩儿的！
……
啊咧，仅仅三天，她竟然错过了这么多！？
秦望舒懊恼不已，果然一寸光阴一寸金啊！她竟因为自己那点小情绪浪费了这么多金！
察觉到秦望舒的目光一寸寸扫过自己的脸，陆离虽竭力保持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神情，却还是紧张得绷直了后背。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眼神的杀伤力有多大？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尴尬着。
开得再稳定的车，总会有些簸动的时候，尤其是坐在靠车尾的位置，更是感受颇深。
公交车在路口拐弯的时候，秦望舒一时没坐稳，本能的往旁边歪了歪。
“当心。”
下一瞬，修长的手指带着些许凉意，贴上她手臂上的皮肤，稳稳的扶住了她倾倒的身体。
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手指，秦望舒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簇烟花蓦地绽放。
原本因为车里开着空调，她还有些冷，可眼下却丝毫没有了这种感觉，因为她觉得被他碰到的地方，烫得惊人。
等她坐稳了，陆离触电般的缩回了手，耳根微红。
“谢、谢谢。”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下一刻又面面相觑。
秦望舒看着一脸窘迫的陆离，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说什么对不起啊，明明是帮了我。”
“……”陆离放在膝上的手指蜷了蜷，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是指，那晚的事。”
他漆黑如墨的眼里藏着一抹歉意，语气满是郑重。
靠靠靠！
犯规了啊！
要不要说这么歧义的话啊！
秦望舒心里的小人张牙舞爪的叫嚣，可面上却故作淡定，“嗯。”
顿了顿，补充道，“我原谅你了。”
然后，别扭了三天的小情绪，一下子就被捋平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陆离松了口气，可是心底又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她这样说，是代表已经把他那晚说的话听进去了么？
好不容易冰释前嫌了，秦望舒不想冷场，扯了个话题，“对了，你怎么也在车上？不会是跟着我上车的吧？”
陆离被她这种毫无理由的幻想震惊到了，嘴角一扯，“……我回家。”
“……”囧。
秦望舒尴尬一笑，“开个玩笑，别当真啊，没想到我们还顺道呢啊！”
见她一脸的窘迫羞赧，陆离唇角几不可查的翘了翘，“好巧。”
“是啊，好巧哦！”秦望舒笑眯眯的说道，“那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回家啊！”
“……”如此别出心裁的邀请，陆离是第一次听到。
秦望舒再次被自己囧倒，放在包上的手无意识的画着圈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道，“陆离，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终究没忍住，还是问出了盘桓在心里的问题。
没想到她还会关心这个问题，陆离先是一愣，回道，“我没事。”
可能是不想自己的回答听上去那么生硬，立马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身上没有什么伤。”
“嗯，那你真的很厉害哦。”
“……”明明是夸奖之词，可陆离并不觉得很高兴。
秦望舒眨了眨眼睛，想到自己的劳动成果，问道，“对了，笔记你看了吗？”
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眼神，陆离点了点头，“看了。”
沉吟片刻，又夸道，“做得很好。”
那天一大早到教室，他就看见了桌上的笔记本，里面的内容与他之前那份完全不一样，但那多出来的三页纸，足以看出她的用心。
“那是自然。”秦望舒眉宇间浮现一抹得意，笑道，“很多知识点今天都考到了，你是不是得感谢我一下？”
“那个，我只翻了一遍，还没来得及细看。”
“……”闻言秦望舒蓦地睁大眼睛，那你刚才还一本正经的夸我做得很好？！敢情是随口糊弄她呢？
“等等，你不会是不想感谢我，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秦望舒微微眯起双眼，声音里充满怀疑。
“……”陆离以手抵唇轻咳了两声，眼中浮现一抹尴尬之色，“不是。”
“真的不是？”秦望舒半信半疑。
陆离淡淡道，“真的。”
秦望舒笑眯眯的看向他，“那你说说，你只翻了一遍，是怎么看出来我拿笔记做的很好的？”
她纯粹是想逗逗他看他吃瘪的样子！
嗯，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想听听他夸自己的！她才不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
陆离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刚恢复平静的心态再次崩裂。可奈何旁边的人一副“不听到满意的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他想了想，终是憋出一句，“你的字，很好看。”
他这句夸奖倒是发自真心的，她的字确实写得很漂亮，不同于一般女生的端正秀丽，她的字苍劲有力，行云流水，自有一种灵动流逸，看上去非常舒服。
秦望舒眉眼弯了弯，心情颇好的回了句，“你的字也很好看。”
“哦。”早知道，就写得端正点了。
“就是内容差了点。”
“……”
“所以，”秦望舒暗戳戳的又抛出一个小报复，“你还是看我做的笔记吧。”
“……”呵，女人。
偷偷瞥了眼面无表情的陆离，秦望舒摸了下耳朵，她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他俩这波聊天就该gameover了。
所以，她很机智的换了个话题，“上次那个秘密，你还想知道嘛？”
“嗯。”陆离侧过头，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秦望舒忽然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咽了下口水，道，“那个，我们学校，一食堂的饭菜是最好吃的，所以你以后不要去其他食堂了。”
陆离明显一愣，“就这个？”
“额，”秦望舒疑惑于他语气里的不满意，可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又道，“还有，李记除了海苔肉松小贝，提子酥也挺好吃的，推荐你下次尝尝。”
“……吃货。”陆离没忍住心里真实想法。
闻言秦望舒眨了眨眼睛，“多谢夸奖。”
“我不是在夸你。”
“可是我觉得你是在夸我。”秦望舒据理力争道，“民以食为天，当个吃货有什么不好的？”
陆离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逗笑了。
他的眉眼本就盛极，此时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呈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双桃花眼流光溢彩，看上去鲜活生动，隽秀的脸上焕发出清润柔和的光彩，如同料峭寒冬里绽放的腊梅。
他这一笑，让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沦为他的背景。
秦望舒一时看呆了。
许久，回过神的秦望舒一脸正色道，“你，以后还是别笑了。”
深深的看了眼陆离，她又幽幽添了一句，“太引人犯罪了。”
“……”陆离笑容蓦地僵住了。
“不过，像我这种新时代三好少年的免疫力是很强的。”秦望舒厚颜无耻的说道，“所以，你可以对我笑。”
车内，浅笑妍妍，温情缱绻。
车外，华灯初上，一片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