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过午夜时分,汴京城里又恢复了以往二十多年的宵禁,城内只有一队对巡逻的禁军和偶尔还亮着几家灯火。城外的神机营内工坊内却一片灯火通明,铁匠的打铁声音不绝于耳,火炉的炉光将神机营提督诸葛轩的脸照得通红,诸葛轩一脸严肃的看着手上的拿道密旨,这道盖有司礼监朱封的密旨让这位仅仅才过而立的年轻提督不得不引起重视,当然这道密旨就是洛雁修从冷子兴手里接过的拿道密旨。放眼整个华夏王朝,诸葛轩绝对可以说是有他足以为傲的资本,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神机营基本全军覆没,还让神机营蒙上了一层无法洗刷的骂名,其中还包括他的父亲诸葛明一,是诸葛轩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才令神机营得以在禁军三大营里重新站住了脚,只因为他右手上那枚黑色的戒指还有一个不为人熟知的身份——墨家新一代巨子。诸葛轩看着密旨上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心里却已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可忠否?可战否?”圣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是试探,还是他洗刷父辈们骂名的机会。望了一眼对面的洛雁修,诸葛轩拿出了一封准备好的信交给了洛雁修,正当洛雁修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诸葛轩突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住洛雁修沉声说道:“麻烦圣差把这个也一并呈给圣上。”在洛雁修略微吃惊下,诸葛轩取下了他的巨子戒指,接过戒指,洛雁修欲言又止,但旋即一愣便转身别过,大步朝神机营大门走去。
翌日清晨,文渊阁内五把朱红色的太师椅上已是坐满了人,这几把不起眼的太师椅放到这汴京城内,随便一户寻常人家都可以找出几把来,却不知就是这几把普通的椅子却是决定着王朝命运的交椅。看了看在座的阁员,首辅常伯达指着案牍上的那封诸葛轩的信说道:“不知诸位是否已经看过了,大家觉得诸葛轩的神机营是否可信,现在就动手是否妥当,还有三大营里其他两大营是否也同样靠得住,皇上等了二十年,这么些年的努力,成败就在此一举,尔等怎么看?”首辅这么一问,在座的其余阁员皆是互相对望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满堂一片沉默。这时徐炳文站了起来:“皇上既然等了这么多年,那就得确保万无一失,而今北面有李广父子戍守,西边的吐蕃和一旁散沙,东边则就是我们要谋划的地方,唯独南边的大理国虽是藩属之国,也说不准会起歹心,况且靖王当你的势力树大根深,此事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要是谋划不周全就有可能伤到我王朝的根本,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可就不是咱们这五颗脑袋就能够平息圣怒了。所以属下以为当把大理国的女儿以封公主的名义接到汴京作为质子,这样大理国的林芝龙肯定就可以稳住了,不知阁老看是否妥当。”只见常阁老眯着他那双狭长的三角眼点了点头说道:“徐大人说得很好,不知诸位还有没有什么高见?”次辅刘志远摸了摸他那已经花白的胡子站了起来说道:“闽州总督可是听雨阁的门生,此次的黑锅如果摊到他头上,听雨阁会怎么想,不知阁老和各位大人是否想过,听雨阁在二十年前中的那场大战里作为就是连圣上估计也不敢小觑。”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宁静,只得到街上打更的声音,这表示着离进宫面圣的的时间也只剩下半个时辰了,文渊阁内的人每个人都是心知肚明,都在等着常阁老拿主意。常伯达看了看在座的人,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老了,不知这首辅的位置还能做多久,他想归隐了,风平浪静了那么多年,似乎要起风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去左右住内阁乃至王朝这艘大船的航向,能否还能顶住风浪,或许二十年前他就不应该出仕,现在也许正在家里抱着孙子安享天伦。正在他的思绪飘向远方之时,耳旁响起了徐炳文的声音:“阁老,阁老,该上朝了!”常伯达缓缓睁开了他那双沧桑的眼睛叹道:“老了!老了!越来越不中用了!以后我华夏王朝的江山还要靠在座的各位了!”次辅刘志远赶紧过来搀扶住步履蹒跚的常伯达说道:“阁老这是哪里的话,我华夏王朝还想要阁老你来撑住半边天呢,阁老你哪能这么就服老了!”常伯达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就准备上朝了,徐炳文见状赶紧指着案牍上的东西询问道:“阁老稍等一下,你看今天镇抚司呈上来这些情况应该如何向皇上呈奏?万一皇上不满意动了怒怎么办?皇上可是为此整整等了二十年啊!”常伯达拿起了案牍上的东西把脸凑近徐炳文道:“如实汇报!炳文啊,你是我的徒弟,跟了我这么多年,相当于也是我的半个儿子了,为师今天再交你个道理,有些事咱们能替皇上去做,有些事咱们不能替皇上去做,你一定要把他分清了,好自为之吧!”说完常伯达遍在众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面圣去了。
乾清宫菩提殿大门外,常伯达那佝偻的身体在磐龙大柱的旁边显得愈发苍老,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可又有谁知这个老人手上拿着东西却要在整个王朝挂起一整血雨腥风。当大殿内的梵音逐渐停下来时,里面走出了一个同样是满头白发的老太监来尖声对常伯达说道:“哟,这不是阁老吗?难为阁老了,适才万岁爷在为苍生念经祈福呢,现在才让咱家来请阁老您!”“那就劳烦赵公公带路吧!”说完常伯达便随着赵公公朝殿内走去了,只见大殿内一个巨大的佛像下面有一个身穿麻衣芒鞋的中年男子正在虔诚的敲着木鱼,这便是王朝的主人——太武帝,常伯达正准备跪下来行礼,只见一个浑厚的声音遍传了过来:“免礼吧,净莲去给常伯达搬个凳子过来赐座吧!”常伯达赶紧谢恩,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那么多年操劳的肯定,也是对他的一种信任,他很知足。“说吧,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和朕在一起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了。”蒲团上的这个男子说的什么随意,但每一个字对于大殿里的人来说都是透着一股王者的威仪,常伯达可不敢怠慢,这是如实将文渊阁内情况说了一遍,之后又将诸葛轩那枚巨子戒指递给了赵净莲,赵公公看到以后也是一愣,但也是立刻将它拿了过去给太武帝,太武帝看到以后,眉头一皱,放下了手中敲木鱼的犍稚,转过身来笑道:“看来这个诸葛轩比朕心急多了,为了表忠心,连家传的墨家巨子戒指都舍得啊!那伯达朕问你你觉得诸葛轩这个人怎么样?比起当年他父亲来怎么样?”常伯达一听太武帝居然提起二十多年来基本从不提前的事情来,似乎也明白皇上估计是等不及了,于是便小心翼翼的回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无论诸葛轩居心如何,以及他的父亲如何,只要他现在忠于陛下,那便是可用之人。”听完常伯达的话,太武帝似乎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又立马向赵公公问道:“净莲啊,你说既然诸葛轩都拿巨子戒指来以示忠心了,那朕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不然就显得太小气了啊!”常伯达和赵净莲立马齐呼:“皇上圣明!”太武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已经站起来的常伯达坐下说道:“好了好了!不必和朕来这些虚的了,你去兵部说你一道命令以后神机营高其他两大营一级,与黑甲军一样直接受兵部节制,另外净莲你去告诉冷子兴让他赶紧派人去把大理国的公主接到汴京,在接到汴京以前,不许向向任何人透露半点消息!”常伯达听了皇上发话了终于也就放心了,便和赵公公一同道:“臣等谨遵圣意!”说完之后便在皇帝的示意下退出了大殿。出了大殿,常伯达看着这高大雄伟的宫墙,心里不禁感慨:该来的还是要来啊。而空无一人的殿内,皇帝则闭着眼淡淡地朝佛像说:“道衍,出来和朕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