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楚府。
寒风呼啸,卷杂着细小的雪粒,打在人脸上,如同细小的鞭子抽了上去,刺的人生疼。楚帆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一株腊梅,痴痴的入了神。
当年,你就是在这株腊梅下救了我的。如今,你被困囹圄,那么,换我救你了。记忆回到小时候,那时还是楚家是京城的一个小贵族,楚帆的母亲陈氏十四岁便嫁给楚家家主楚白柳做正室。成亲八年方才怀孕,这期间不仅要忍受楚老夫人的嘲讽,还要忍受楚白柳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生下她之后,因为是个女孩,自然也没人重视。楚白柳在产房外等了半天,等来了这个结果,心有怨气,一眼也没看虚弱的妻子和瘦弱的女儿,转身就投入了小妾房里,母亲彻底心寒,为了自己,也为了她,不顾刚生产完的身体,执意带着她回到了陈家。陈家是个没落的贵族,没有当年的权势却极其注重脸面,见她从夫家回来,便恶言相向,能踩便踩两脚。于是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没出月子便整日操劳,也因此烙下了病根,在她三岁那年就去世了。父亲偏爱兄长,几乎从未来看过她,母亲死后,她便由楚老夫人做主带回了楚家,楚老夫人说,毕竟是她楚家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流落出去。
她刚被接回楚家时,懵懵懂懂,楚家有四房姨娘,其中二房四房的女人善妒,经常指示自己的儿女前来“调教”她礼法。就这样过了两月,京城便下了当年的第一场大雪。前院里腊梅开的正好,她寻着香味来到了这颗树下,她忍不住摘了一朵花戴在头上,聪灵毓秀,甚是可爱。却被路过的楚家三小姐楚晨曦看到,楚晨曦的母亲是楚白柳的第三房姨娘,生有两子一女,甚是得势,楚晨曦时年九岁,仗着母亲得宠,也记恨她乃是正室所出,便以毁坏府中财务为由强逼五岁的她在雪中跪了一个时辰。天寒地冻,不多时她的衣物便湿透了,寒风中几欲昏厥,却被一旁的下人狠狠地掐醒。她倔强的没有哭,使劲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胸前一暖,竟多了一个暖手炉,她抬头,便看见一个小小少年,八九岁的样子,他微皱眉头,扶着她起来,又解下身上的大氅,奶声奶气的问道:“是谁叫你在这跪着?”见她畏畏缩缩,不敢言语,他说:“我是当今太子司辰宇,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她终于大哭起来,肆无忌惮的诉说自己的委屈。
“你母亲陈淑荣是当今太后家族的旁支,从今往后,你是皇族的人,没人欺负你了。”他沉沉说道。
短短几日,楚家四房姨娘便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连同他们的子女,忽然便从世上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一个楚阳,当时在外公家住着逃过一劫。而她也在三岁的最后一天被一个神秘人带走,后来才知道,那是麒麟阁前任右使。
婢女晚心推门,送来了青梅茶。
“小姐,窗边风大,您喝碗茶暖暖身子吧。”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顺手拿来了大氅。
楚帆从回忆中惊醒,点点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晚心给楚帆披上大氅,说道:“马上就到亥时了。”
楚帆慢慢踱步到书桌前,拿起早上送来的情报,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尤其是关于高古的,她更是看了又看,这两天京城必有大乱。绷着脸想了想,说道:“晚心,传令给全府的人,从现在开始,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随意出入大门。”淡淡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可违抗的威严。
“是...只是...”晚心犹豫着,楚帆抬眼望着她,一瞬间,晚心被这种目光看的心跳加快,暗中定了定神,才继续说道:“大少爷尚在府中,他也要遵守这条规定吗?”
“嗯。”楚帆低下了眼皮,继续翻看其消息。
“但是,但是大少爷才是一家之主啊,虽说他志不在此,无心打理府中事宜,但是楚家应该是大少爷说了算的。”晚心涨红着脸,仿佛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的。楚帆嗤笑了一声,摇摇头,又是一笔风流债,楚阳,你自己去解决吧,强忍着笑意,说道:“你进府之后见过大少爷当过家吗?”合上眼,说道:“跟管家说一声,去大少爷院里伺候着吧。”
晚心自打一进府就被大少爷迷住,递了不少银子给管家,原本就是要去大少爷院里的,不知怎的被送到了大小姐这里。眼里闪过一丝狂喜,旋即被强行压下去,她立刻“扑通”跪下,张口就要讨饶,楚帆耸耸肩:“戏就不要演了,我现在没时间。”晚心满面通红地站起来,绞着衣角,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楚帆垂下眼,叹了口气:“易水,带她下去。”
易水从暗处现身时吓了晚心一跳,这屋里居然还有人。送走晚心后,楚帆揉着脖子对易水说道:“把左使蒋玉儿从南疆招回来吧,看看你找的这些人,最长不过一月就被楚阳给忽悠走了。”易水已经找地方隐身了,闻言,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黑暗的的角落里传来她幽怨的声音:“属下知错。”不过这楚阳确实生的一副好皮囊,很少有女孩子不动心的。不过易水当然不敢说这种话。楚帆满意的点点头,正要再调侃她两句,易水忽然说:“有人。”立刻翻身出去查探。麒麟阁易水,听力极好,方圆十里内的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既然她说有人,那就一定是有人。楚帆走近窗边,几个呼吸后,易水已经站在楚帆面前,说:“西北方向,距离一千丈,皇家十八子出动,目标不详。”
听完之后,楚帆皱了皱眉,心中暗暗思索皇家令牌究竟在什么人手中?此人出动暗卫十八人,那他究竟要追杀谁呢?正想着,忽然听到了院子里响起动静,仿佛是什么重物掉落。楚帆闭上眼睛,心中叹气,居然以这种方式出场。
果不其然,肃杀之气正在悄然围拢这个小院子。楚帆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易水紧随其后。老远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缩在那颗腊梅树下,倚着树干,楚帆皱眉,心生不悦,扭头说道:“去看看。”
易水领命而去,片刻归来,低声说道:“卫天堂的人,被皇室追杀。”
楚帆转头看向她:“你确定?”随即释然,除了卫天堂,也没人能让皇室大动干戈,一次性出十八人。
易水迎上目光:“没错,刺金面具,上有繁复古文混杂十二支腊梅枝条。”顿了顿,又说:“应该是卫天堂堂主。”
楚帆眯了眯眼睛,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易水点头,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与此同时,楚帆身子已如飞燕一般略过雪地,直直逼上房顶,楚府此时已经被皇室暗卫十八人团团围住,这十八人均身穿黑衣,十八张形状不同的巨大的青铜面具遮住了整张脸。楚帆飞身在屋顶站定,冷声道:“在下楚家家主楚帆,各位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一人缓缓站出,他的面具图形是睚眦(作者注:龙之二子,嗜杀喜斗)。古怪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皇家行事,闲人莫动。”
楚帆轻笑道:“皇家人又如何,这里是楚府,容不得你们放肆。”
“我只要那个人,楚家主方便。”睚眦低头,他的任务便是解决那个人
“既然如此,请便。”楚帆笑道。
那人听见楚帆这么说,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睚眦双手抱拳:“多谢楚家主。”飞身冲向腊梅树下,周围气场旋转,数朵腊梅被震碎落于雪地中。睚眦正要把人带走,忽然一股强大的气流冲过来,他侧身闪过,阴沉地看向空中。好强大的力量。“楚家主这是什么意思?”
“人你可以带走,可伤了我的梅花,还想全身而退?”楚帆冷声道,踏步而来。睚眦听了此话,立刻全身戒备,“我乃是皇室十八子,你可是要与皇室作对?”
“伤了我的梅花,就算是皇室暗卫全体出动,我也照杀不误。”楚帆冷声道,
睚眦知道无法全身而退,立时猛地撑起身子,手中利刃一挥便向楚帆发动攻击。冷夜之下,楚帆身形诡异,已经快的不可思议,但是还未接近人便已感觉到四周传来破空之声,楚帆速度未减,仅凭内力便逼退周身十八种暗器,刹那间已与暗卫头目短兵相接。两掌相对,楚帆身形未动,而这暗卫头目后退十余步,周身掌力浮动,终是忍耐不住吐出一口血。
楚帆负手而立,微微一笑,说道:“这人,楚家保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要人,便来找我吧。”睚眦狠狠地瞪了楚帆一眼,却没有离去而是下令围攻,这便是暗卫十八子的厉害之处了,单打独斗谁都排不上名次,但据说有高人为其编排了一组阵法,使这十八人战力迅速增长,直至成为皇室暗卫的中流砥柱。
“呵,有心饶你们一命,仍然不知悔改,找死。”楚帆身处阵中,仍然面不改色。十八人的身影在其他人看来如同幻影,在她眼里却犹如孩童在舞刀弄枪。
十八子内力交织,在楚帆周围形成了强大的气压旋涡,黑压压的气云在头顶缓慢形成,周围的房屋,树木渐渐地变成了光与影,慢慢的,楚帆仿佛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闭上眼睛,只想在这座大阵中睡去。暗卫头领“桀桀”的笑声从面具后面传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手一挥,十八种内力所化的暗器再次飞向楚帆。
“阁主!”匆匆回来的易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飞身就要冲入大阵中央。奈何这座大阵不是普通的大阵,以她的功力还无法破坏大阵的一分一毫。眼看这暗器离楚帆已不足三丈,“阁主!”易水发了疯的凝聚全身功力,竟是要拼着一死攻入大阵。
“别慌,咳咳,她没事。”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竟是卫天堂堂主,易水一愣神,楚帆的身影忽然消失。十八种暗器一时无法收力,在暗卫头目震惊的眼光下,十八人纷纷被对方的内力击溃,从空中落下。大阵巨大的力量一时失去目标,立刻失控,眼看就要崩塌,殃及房舍。楚帆的身影突然出现,深厚的内力在此刻一览无余,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准确无误的刺进阵眼,大阵迅速收缩近十米,小范围爆开。一闪身,接楚帆已站在腊梅树前,随手罩住腊梅树以免收伤害。
“区区一个六品阵法也好意思拿出来,皇室无人了吗?”阵法分为九等,一品为至尚,九品为最末等。看着楚帆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漠嘲讽的语气,睚眦顿时满目通红。“不可能,不可能。”眼看着楚帆从空中缓缓落下,走到他的面前。暗卫首领一口血喷出,染红了脸上的青铜面具。
腊梅叶片悠悠落下,悄无声息的留下了十八具尸体。
“师父那老家伙,把这么差劲的阵法教给人家,人家居然还当个宝。”楚帆自言自语。“阁主!阁主你吓死我了,呜呜呜。人家差点就为你献身了。”易水一把抱住楚帆,眼泪鼻涕使劲往她身上蹭。
楚帆有点手足无措,她接手麒麟阁四年,从来没有和这些他们如此亲近过,不过,这被担心的滋味好像还挺好,揉了揉易水的头,:“行了,我不是没事吗?”易水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楚帆,使劲点了点头:“不过阁主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看到你......真是吓死我了。”楚帆笑笑:“这座大阵,我五岁就开始玩了,暗门明门死门阵眼我熟的不能再熟了。此阵一破,摆阵之人必遭反噬,所以我才赢得如此轻松啊。”易水瞬间变成星星眼,“阁主,你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