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柳疏烟从顾雯苏口中得知了有关晏云晋他们那条线索的事情。荣福斋专营珠宝首饰,数量之多,巧夺天工,而且货源不断。
打造金银首饰,或是雕琢翡翠宝玉都需要大量货源,而在晏朝购买金银翡翠,宝石美玉都是有限制的。
荣福斋要打造那么多首饰肯定需要大量原材料,所以他就经营了一家赌坊,表面是赌坊,实际上里面都进行一些走私的非法交易,其中最大的交易就是这些金银翡翠和宝石美玉。
这常年下来可谓是巨额财富,想必这其中也有雷氏人的参与。他们世代经商,对这方面肯定十分擅长,所以晏旬礼宁可抛弃旧情人顾雯苏也绝不敢得罪雷骄月。
为了保证顾雯苏的安全,诡画给她换了一张普通的脸,把她安置在长相思做个打扫丫头。走出临江仙时已是正午,近几日天气都晴好,也正值酷暑,走在街上许久都不吹一阵风。
柳疏烟和阮郎坐着马车驶到汴京大街附近,阮郎要下马车去徐记买些糕点。他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喜爱甜食。
马车里又闷又热,诡画便把车帘掀开透透气。这一掀她又瞧见了虞桑。
这次是在徐记门口,就在阮郎进去不久她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体型高壮的男人,正是雷霆晖。
两人在徐记门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虞桑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勉强,之后她便带着婢女十九急匆匆上了马车。雷霆晖追过去拦着马车又说了些什么才让开,之后便一直站在原地看着虞桑的马车走远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诡画便又将看到的事情告诉了柳疏烟,正说到一半阮郎就提着糕点进来了。放在一边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凑到柳疏烟跟前去,说:“去徐记时发现件趣事。”
“什么?”柳疏烟温和的笑问。
“我碰见了虞桑和雷霆晖。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故事。”
“虞桑外表看着对谁都是一副亲切友善的样子可她眼光很高,看不上雷霆晖这样的粗鄙之人。”柳疏烟想起什么,一抹冷笑在嘴角稍纵即逝。
如果眼光不高怎么会看上她的姐夫,她的未婚夫呢。
“看起来似乎是雷霆晖心悦虞桑,刚才追着她说要上门找晏云晋提亲。气得虞桑脸色都变了。”阮郎想起刚才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他那无赖样,倒不曾想过这都城里还有人比我更无赖。”
“哎,你有这份觉悟就是好。”诡画瞥了一眼阮郎。
阮郎晃了晃手中的糕点:“可惜了,无赖之徒的糕点你是无法尝到了。”
诡画双手一叉腰,袖子一挽,便扑过去和阮郎抢糕点。
柳疏烟抚摸着黑猫的脑袋,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后,她弯了弯唇,长长的睫毛在照着炙热阳光的车帘上映出淡淡的影子来。
“小姐是有什么主意了吗?”怀里的黑猫回头看着柳疏烟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绿色的眼睛转了转,露出兴奋的光芒来。
“很久没有给虞桑找事了。这次就当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上次她用木偶对付自己的事她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呢。
柳疏烟提高了声音,对着外面驾车的山海道:“这次要靠山海了。”
山海毫不犹豫便应下来:“是。”
[2]
刚刚下了朝会,应付了一堆各党派间的打压和针锋相对的晏云晋揉了揉太阳穴。他骑着他的白马出了南霄门后便朝着金陵大街而去。虞桑要他去临江仙用午膳,说是今日是他的生辰,要为他庆贺。
说是庆贺,也不过是他们两人。
到了临江仙门外,扶风将他的白马先牵回府,他便一个人去找虞桑。这才刚刚跨进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过头,见是个高壮魁梧的男人,有些面熟,似乎是雷家二公子。他对雷家的人没什么好感,本想点个头就过去,谁知那人一声:“姐夫。”让他停住了脚步。
“姐夫午好啊。”雷霆晖行了个大礼。
晏云晋一脸莫名其妙,冷扫他一眼:“谁是你姐夫?”
“日后是,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雷霆晖见他仍旧一脸茫然又进一步解释,“我青睐嘉和公主,不日后就和姐姐上门来殿下府上提亲了。”
晏云晋眼皮一跳,不知道要作何表情,摇摇头便要上楼去。
雷霆晖不死心的跟上来,晏云晋有些厌烦。
“殿下,嘉和公主也在吧?能否让在下与你们一同用膳,我请客。”
晏云晋本想拒绝,转念又想到最近九凰和琅衣在查的关于晏旬礼那个赌坊的事,其中还和雷氏有关,所以他便应允了。
原本虞桑满怀期待,在看见晏云晋身后的雷霆晖时顿时烟消云散。
只因为前几日在荣福斋门外她好心扶了他一把和他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他便缠上了她,若不是因为他背后是雷氏这个大富豪她连正眼都懒得看他。一顿饭下来,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只保持沉默。
从临江仙出来时雷霆晖一直目送着嘉和公主府的马车走远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家去了。晏云晋骑着马悠悠地走在马车的一侧,和虞桑说着话。
“姐夫是知道的,我不会再嫁人。若是雷家真上了你府中提亲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知道了。”晏云晋拉紧了缰绳,凝望着洒在街道小楼屋顶上金色的余晖,“只怕雷家的人不会轻易罢休。”
[3]
明亲王府。
已近黄昏,膳房摆好酒菜后一一退下,只留两个婢女伺候。雷骄月和晏旬礼一人坐一边,低头吃饭,彼此并无任何交流,只是无形的火药味让一旁的两个婢女更加小心翼翼。
离追杀顾雯苏那夜已过了两日,让她被救走不说连派去的杀手也命丧黄泉。
晏旬礼猜测是朝中和他作对的那些老家伙干的,但也没有证据证明,而且他派出去的眼线也说并未找到他们与这件事有关的线索。
连晏云晋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这让他毫无头绪,也不知道去何处查顾雯苏的下落。
“问你话呢!”雷骄月拍桌瞪向晏旬礼。
晏旬礼皱着眉看她一眼,说:“你想吓死本王?什么事?”
“我问你那狐狸精找得怎么样了?前日你可和我许诺过绝不会放过她。”雷骄月双眼紧盯在他脸上,生怕错过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知道了,这不还没找着吗?”晏旬礼小小的眼睛里露出了狠绝,“找到了我自然知道如何处理。”
“那就好。”雷骄月笑吟吟的给他盛汤,“她知道你我都不知道的那么多秘密,这要是被你那些对手知道了你可就玩完了。”
晏旬礼自知理亏,只能乖巧的点点头。
“把你暗地里培养的那批人给我派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雷骄月把汤勺往瓷碗中一扔,叮当一声吓了正给她剥虾壳的婢女一跳。
晏旬礼把碗往桌上一丢,汤溅了一桌子,他脸色愠怒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暗中培养暗卫?”
雷骄月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胸前,懒洋洋地睨他一眼:“你做什么不需要花银子?培养暗卫的钱可都是我雷家出的,还不让我知道?”
晏旬礼看着面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女人,心里的厌恶感让他没了胃口,但他明白此时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他立刻便恢复了往常笑眯眯的好人模样,夸赞道:“夫人说得是。”
雷骄月冷哼一声,夹了虾肉放进嘴里。
“王爷王妃,雷二公子要见王妃。”管家进来禀报。
雷骄月眉头一皱,她这个弟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让他进来。”
晏旬礼放下筷子:“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雷骄月翻了个白眼:“王爷最好现在就赶紧派人去找,今晚就把那女人给我解决了。”她看着晏旬礼,冷漠的翘起眼,“否则后患无穷。”
雷霆晖一进门来便满面春风,一脸喜气。他在雷骄月面前行了礼后,小心观察她的表情。
“有什么事就说,别在那耍小心思。”
“还是姐姐懂我。”雷霆晖清了清嗓子,“我想求姐姐帮小弟去求一门亲事。”
婢女送上茶,雷骄月似乎并不意外,吹了吹还有些烫嘴的茶水,漫不经心的问道:“哪家小姐?”未了又补充一句,“若是青楼贱女你小心大哥知道了打断你的狗腿。”
雷霆晖急忙否认:“不不不,不是青楼女子。是晏都清白人家的好姑娘。”
雷骄月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笑了两声:“清白人家的姑娘能瞧上你?”
雷霆晖搔了搔后脑勺,尴尬道:“是嘉和公主,虞桑。”
“谁?”雷骄月一下子从椅子上直起腰来,一脸不可思议,“虞桑?你还真是敢想啊,弟弟。”
雷霆晖跪坐到她身边去给她捶腿,雷骄月叹了口气:“这虞桑早在几年前虞氏灭族后就立下誓言不再嫁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雷霆晖急了:“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我头一次这么喜欢一姑娘,你都不帮我去试试怎么知道不成?”
“行了行了。”雷骄月细细一想,要是她真答应了他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利益伙伴?这个虞桑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于是她点点头,“我去试试。”
“多谢姐姐!”雷霆晖乐得合不拢嘴。
雷骄月瞪了他这没出息的模样一眼:“你回去和大哥说一声,他若是有时间让他与我一同去。”他们可是都城中最富有的大族,让她亲自出面求亲可谓是给足了嘉和公主面子,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大哥忙着谈生意,哪里顾得上我,所以他才让我来找姐姐。”
雷骄月叹了口气,点头:“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我就去拜访晋王殿下。”
得了准信的雷霆晖这才喜滋滋的走了,仿佛虞桑已经答应了一般。
[4]
翌日一早雷骄月就带了媒婆和几大箱金银珠宝作为聘礼前往晋王府。
如今这晏都里与虞桑有亲戚关系的也只有晋王了,要不是为了自家弟弟的终身大事,她才不会上晋王府来。那晋王一张冷冰冰的傲慢脸她十分看不惯。
她正坐在马车里等着晋王府的小厮婢女前来迎接,谁知坐了半天也不见外头有动静,她掀开车帘,对车边的婢女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婢女便回来禀报:“王妃,晋王殿下……不让进,说是请我们回去,这门亲事他不同意。”
“什么!”雷骄月一掌拍向马车车厢,看着那晋王府的门匾火冒三丈,“他晋王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拒绝我雷家!连门都不让进!简直是傲慢无礼!”
她越想越气不过,下了马车就要冲进去理论一番,被身边的几个婆子死死拉住:“王妃,这晋王殿下傲慢冷漠是出了名的。咱们还是回去吧,您要在这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丢人的可是我们,整个都城的人不就都知道……”
雷骄月挣脱她们的手,瞪了她们一眼:“回府!”
明亲王府的马车驶离了晋王府后一路朝汴京街上去,不一会儿便被人拦了下来。
一个紫衣的娇小丫头站在马车侧面,递上一封书信。接书信的婢女看了一眼她的装扮点点头掀开车帘进了马车。
“王妃,外头有个嘉和公主府的小丫头来送信。”
雷骄月接过信,上面盖着独属嘉和公主府的玉兰花印章。
她拆开信,娟秀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
虞桑的一手簪花小楷当年是得过先皇和宫中太傅赞赏的,也是都城中所有千金小姐无法比拟的。
可是读完信的内容后雷骄月脸色铁青,她咬牙切齿道:“好一个嘉和公主!拒绝也就罢了,竟还写一封信来侮辱我雷家,简直是目中无人,她当我雷家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捏的吗?”
她正在气头上,马车已经在汴京街上的一家裁缝铺前停下来,家丁在外头问:“王妃,锦绣坊已经到了……”
雷骄月暴躁的打断:“还买什么衣裳!调头去嘉和公主府!”
“等等!王妃您看……”婢女掀开车帘,“那不是嘉和公主吗?”
雷骄月顺着婢女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虞桑正从锦绣坊出来,身上穿了身粉白色轻裳,身后跟着个灰衣婢女。
她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迫不及待便跳下马车怒气冲冲朝虞桑走去。
虞桑见她一副怒气滔滔的模样,下意识便后退了一步,还是优雅的施礼:“明亲王……”
雷骄月已经气愤得脸都有些扭曲,一双凤眼更是凌厉得可怕,她还没等虞桑把话说完就抬起手,集中所有力气与怒火,连扇了虞桑好几耳光。
虞桑被她打得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十九扶住她她就摔在地上了。
她的耳环都被打飞,头上的步摇也摇摇晃晃要掉下来,鬓边的发丝也凌乱了,但这些狼狈也不及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感。
她的耳朵嗡嗡响,耳鸣让她根本听不清雷骄月在骂些什么,只呆呆地瞧着她一口唾沫全喷在自己脸上。
她“泼妇”的外号果然名不虚传。虞桑此时脑中只有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