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四年,玄宗立杨氏为贵妃,杨国忠等佞臣当道,金吾卫与江湖人的矛盾愈来愈严重。
前任武林盟主失踪,玄宗下令金吾卫参与武林盟主大选,欲要控制整个武林,一时间江湖人暴乱。
…………
一宿夜雨,安王府打落一地海棠。
淡红色罗裙的丫鬟,身姿丰腴,踏着层层殷红海棠,引着身后的少年走过长廊。
少年约莫二十来岁,容颜仅仅算得上清秀,他有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眸,迷醉间带几分轻佻,却又不过于迷乱,为他本来平平淡淡的容颜添了几分艳色,如同一只收了爪牙慵懒的猫。他腰间系着一把样式简单的佩剑,从容地随着丫鬟踏过重叠着的海棠。
少年名字叫唐昭,至于是何人,从哪来,为何而来,无人知晓。
丫鬟推开雕刻着麒麟戏珠的殿门,唐昭缓步走入,抬眸望向这一切。
殿内总是有着清心的安神香,悠悠转转,掺杂着淡淡的草药味,萦绕于鼻尖不去,美人榻上的少年眼睫轻颤,幽幽睁开了那双浅色的眸子。
他的眉宇似被浅淡的墨色渲染般的昳丽清隽,不同于常人的柔和,浅色的眸子泛着浅浅的水纹,干净如一张白纸。肤色略苍白,带着病态,单薄的身子被墨色狐裘掩盖,显得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
这个少年看起来才刚刚及冠,自有一番雪中寒梅,朗月清风的气质。
唐昭打量完少年,不动声色地敛眸,不卑不亢地行礼:“属下拜见王爷。”
这个少年,便是逝去的安王爷之子,安小世子安华。
安华垂眸望向唐昭的佩剑,神色莫辨,半响才低声呢喃:“江湖人?”
唐昭嘴角是无可挑剔的笑容,温声道:“属下唐昭,受贵妃娘娘之命前来保护世子殿下。”
安华抬眸,眸中是永远无法驱散的寒霜:“倒是好一个坐收渔翁之利。”
安华望着眼前满面温笑的唐昭,搜索一下记忆,有名望的江湖人间,没有一个人姓唐,他眸色微寒。
“本世子还没落魄到那个境界,就不劳烦贵妃娘娘了。”
语气清冷淡漠,安华轻轻抛下这一句,便逐客了。
唐昭笑容不减,如他所料,丫鬟缓步上前,附在安华耳边说些什么,安华的脸色愈来愈差。
安华半蹙眉,面色十分差劲:“贵妃娘娘好手段……”
唐昭笑容依旧,丝毫不在乎自己招了谁的仇恨。
安华抬眸,将丫鬟退下,面色微白,面无表情:“我安王府不养闲人,若是要留下,还请拿出你的本事。”
唐昭微挑眉,望着眼前这人,赤金履,玉腰带,墨狐裘,白玉冠,这个矜贵的安小世子单薄得如同失了颜色的花,眉宇间却一片倔强的清高。
真想知道,在这倔强清傲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样的灵魂。
唐昭慢条斯理道:“什么本事?”
安华推开殿门,微抬眸,悠悠从腰间取下一把剑镂重莲的青锋剑,苍白的唇微抿:“一战便知。”
唐昭望着安华握剑的手,根骨分明的手指上有着薄茧,不失力道,暗道这看似虚弱的小世子居然也是个练家子。
“请。”唐昭微微抽出腰间其貌不扬的剑,微微行礼。
语罢,风起云涌,安华微点脚,纵身而上,剑法狠戾诡谲,剑剑指向唐昭的命门。
相比安华的狠戾,唐昭应得从容,微微侧身躲过那些刀光剑影,不时举剑抵挡,如同戏弄猎物一般。
安华眸色微暗,剑锋一转,重莲剑与那剑划出一声凄鸣,直直向唐昭心口刺去。
唐昭身子向后弯曲,恰好躲过了这一剑,随剑挑来的海棠在刀光剑影间湮没成粉尘。
唐昭微笑,一向轻佻迷醉的眸子此时瞬间清明,这只慵懒的猫瞬间变成了一只身经百战的野狼,一时间是真是假,实在难以辨别:“殿下年少便剑艺精湛如此,属下拜服,不过美则美矣,反倒失了章法。”
“属下教殿下一招,海上生明月。”
唐昭温笑,那把简简单单的剑将重莲剑压下,唐昭一跃而起,剑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似掀起千万浪花,奔涌而来。
“嗡”唐昭指尖划过剑,一阵凄厉的悲鸣,剑法并不缭乱花哨,若天边明月坠落,匆而不乱地击向安华。
身经百战的孤狼对上了天生野性的狐狸。
安华下意识用重莲剑抵挡,而那剑却是瞬间打落了重莲剑,他闭上双眸,意料中刺入骨肉的疼痛没有产生,那简简单单的剑停留在离安华心口几寸的距离。
唐昭收刀入鞘,桃花眸曾经的清明似乎成了幻觉,依旧是慵懒随意地温笑着,笑容一如既往的柔和,安华有种错觉,若是唐昭想要杀死他,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安华浅色的眸染上几分郑重,微微行礼:“安华拜见夫子,谢夫子赐教。”
唐昭见判若两人的安华,暗道此人处事圆滑,匆匆拉起安华:“尊卑之分不可逆,属下一介布衣,担不起夫子二字。”
安华唇角半勾,削瘦的面容轮廓分明,山水画般的秀美,在墨色狐裘的衬托下,少年单薄得惹人怜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夫子真心相授,怎得当不了此称呼。”
唐昭暗道惭愧,美色在前,又是如此真诚,自己那点小计谋倒是龌龊了。
唐昭隐隐嗅到了安华身上安神香刻意隐藏的药草味,抬眸道:“殿下身子天生有恙?”
安华微怔,垂眸苦笑:“娘胎里便落下了病根……”
安华是一个心灵剔透的人,自然知道他年龄小,又生得一副无辜纯真的好皮囊,天生有恙使得他天生便惹人怜爱,他也自知如何控制别人对自己生出怜爱之心,好取得主动权。
可是……眼前的唐昭是个五大粗,若说怜爱之心更不可能会有,顶多会对安华那张迷惑性的皮囊赞叹几分。
唐昭笑容温和,一如既往道:“我略通医理,可以帮你开茯苓补心汤,早晚二次,服用三月后定会好转,六两一共十五纹银。”
安华:“……”
安华神色有几分微妙,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照以往的套路发展,不应该聊表忠心来保护他吗?这卖十全大补汤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安华深吸一口气,浅淡一笑:“谢夫子关心。”
安华眸色微沉,看似无意地转到了另一个话题:“夫子看起来并不像凡夫俗子,却愿意为屈居于安王府,不知夫子是不是有什么所求?”
唐昭望向安华,眸子略闪过几分戏谑,却是并没有让安华看出来,故作耿直道:“是。”
安华略惊,本以为这定要百般试探,没想到如此简单便说了出来。
安华心中警戒心略消减了几分,又暗暗想即使武艺高强居然也不能免俗,居然也是一个追名逐利的人,不禁心中失望几分:“不知是何物?”
唐昭笑容微滞,不知是不是安华的错觉,那本是轻佻迷醉的眸子隐隐透出几分狠戾的危险,可是转瞬即逝,他笑得一如既往从容。
唐昭笑容微苦,倒有几分痛恨的样子:“锁灵蛊解药。”
锁灵蛊?!这……怎么可能?!
安华眸色微沉,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看唐昭的样子又不像作家网,不动声色地收回眸子中的诧异。
“不知夫子怎会要此物?”安华语气渐渐渗入几分柔和,却是带几分试探,温和笑道。
唐昭笑容微敛,淡淡道,面容染上几分愁苦:“实不相瞒,在下身患此蛊。”
唐昭忘不了,每每深夜,体内内力紊乱暴走的状况,那种切肤之痛,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这一瞬间,安华是手脚冰凉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
锁灵蛊是蛊毒中最阴毒之一,中蛊者功力只能使出五成,甚至还会有无人知晓的副作用,所以早就被禁用了。
而这一切都不是重要的,可怕的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唐昭。
他真的只会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小卒吗?
如果是……为什么理应只有五成功力的他交手时还是那么可怕?!
这个唐昭定不是凡夫俗子。
安华面容上沉静依旧,面色却是愈发苍白,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心中的震惊。
他敛眸,浅笑:“定会为夫子寻得此物。”
唐昭眸子中染上几分赞许,他知道安华是聪明人,这也正是他为何不去寻求皇上,太子等更加有权有势的人的帮助,而是寻求一个没有实权的安小世子。
因为聪明人,永远不会多问半句话。
而安小世子便是这聪明人,颇得他心。
安华攥着的手心隐隐泛着汗,面容依旧是温恭守礼。
而他却终于知道,什么叫与虎谋皮。
他甚至不清楚,什么时候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唐昭会对自己露出爪牙。
但是他肯定的是,暂时唐昭没有对自己展现出杀意。
不过,也正是这样一匹危险的孤狼,才可以做自己手上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