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一声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冷哼将我拉回神来。不用猜，肯定是从北华神君那里发出来的。

我忍着脾气，全当没听见，摆出恭敬的笑脸，躬身抬手向北华神君，正欲道声“神君好”，北华神君扭过头去，完全将我无视。

我在心里翻翻眼，面上仍端着笑，一副恭恭敬敬的卑微小仙姿态。

“最好别让我再问第二遍。”北华神君面向那几个跪在地上的仙娥，冷声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北华神君正常说话。原来北华神君并不是个哑巴神仙，并不只会发鼻音和冷哼，还是能一字字好好讲出话来的，而且声音还挺……

我忍不住又看向北华神君。

没救了，我真是没救了。我硬着脖子转正脑袋，强把视线从北华神君身上移开。

“神君，小仙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仙娥抖着肩俯趴在地，颤声回道。其余仙娥跟着重复那仙娥的话，跟着俯趴在地。

“不知道？”北华神君又冷哼一声，抬手一挥，先回话的那个仙娥被一道仙法猛地掀翻在地。

颤抖的最厉害的那名仙娥，见那被掀翻在地的仙娥没了动弹，当场吓晕了过去。

“说！谁做的？”

“神君，小仙真的不知，真的不知啊。”

“神君，小仙进到这园子里时，它就已经在这里了。”

剩余三个仙娥俯趴在地上，纷纷慌乱着解释。

我站在一旁听着这一来二去的盘问和解释，看看几位仙娥，又看看北华神君，再看看北华神君怀里的白绒球，明白了些什么。

我猜想，可能是北华神君的爱宠溜进这蟠桃园玩耍，不知怎的受了伤，几个仙娥奉旨来到蟠桃园，可能真的并未做什么，但还是产生了误会。

“你们之中谁碰过它？”

“回、回神君，她，瑶兮宫的婉清，碰、碰了一下。”

我顺着那仙娥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指那当场吓昏过去的那名仙娥。

“哼，果然。”北华神君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厉和厌恶，抬手又挥出一道仙法，直击地上昏在一处的两名仙娥而去。

我看着那道仙法快如闪电的打向那两名仙娥，两名仙娥被打飞到半空中时，我才恍然意识到我是来干嘛的。不敢再有所迟疑，我飞身向其中一名仙娥而去。在我使出仙法救下其中一名仙娥的同一时间，地面上闪现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那名未能被我救下的仙娥消失在了蟠桃园中，被打入了凡间。

我心中十分自责，也十分愤怒。

在这天宫里，就是天帝和帝后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将谁打入凡间，且再说，这事情真相还没彻底弄清楚，便如此横行作为，再怎么是上神转生，也不能这般目无天法，实在是令众神共愤。

“敢问神君，那仙娥是触犯了天宫的哪条天规戒律？要受到如此惩罚？”我愤然质问北华神君，也不管什么后果了。

北华神君本要挥袖离去，见我突然跳出来要为那仙娥打抱不平，停住脚，转身向我，又是那副傲慢与不屑的神情。

我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克制住想把手里捏着的啃剩的半颗仙丹塞到他嘴里的冲动。

据说这厮极度讨厌药草味，所以从不靠近灵寿宫。哪天若让我寻得机会，非塞他一嘴药丸不可。

可奈何我是个没什么实修和真本事的伪神仙，估计这辈子都没能耐能动得了北华神君的一根头发丝儿。不！我哪还有这辈子啊！我的小薄命今儿就要终结了。

北华神君正一步步向我逼近，正抬手伸向我。如果现在跪地求饶可以保住我的小薄命，让我扑跪到他脚下喊爷爷都成，可是我那傲骨不允许我这么做啊，死要跟我作对啊，逼着我挺直腰板，死不让我低头求饶啊。

我反抗不了我那该死的傲骨，唯有心一横，闭上眼认命。可就在我准备闭上眼时，北华神君冷哼了一声，我看到他视线看向我头顶上方，又用一种我看不透的眼神带着不屑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三个字飘进我耳中。

“丑死了。”

……

自从蟠桃园出来后，我变了性子，一天到头也不见出府邸，也不接受任何仙友的拜访。我要沉重并严肃的自我反省一下，若不能反省透彻了，我寝食无味。

每日晨鸣鸟开始鸣叫第一声时，我便爬起来，不梳洗，也不更衣，从枕头下摸出一面铜镜，开始一天深刻的反省。

我府邸的仙娥和神侍并不知晓我其实是在自我反省，他们皆以为我是疯了或是痴了，一惊一乍，又是请来天医又是请来药王的，弄得我很是烦心，于是我在寝殿外布了道仙障，让他们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我不食不语的将自己关在寝殿里足足五日，也没反省出个结果来。我意识到问题是出在铜镜上。我真是愚钝，竟指望一面镜子来告诉我问题出在哪儿了。镜子是死物，哪里会说话。我得去问能说话的，还得是有思想的。

我随便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除去寝殿外的仙障。

我府邸的一众仙娥和神侍都快急疯了，见我终于走了出来，还是完好无恙的走了出来，皆激动的掩面啜泣起来。

真是大惊小怪。

我是个神仙，就是数年不食不宿也不会生出大病来，除非被有法力的神仙或妖魔所伤，否则是不会那么容易轻易就出事的，更不会随随便便的就能死掉。

他们无知也并非他们的过错。这天宫里的仙娥和神侍大都是来自凡间浅有修为的凡人，虽得飞升，但仙修极浅，仙根也极弱。生老病死对他们来说并不遥远。在天宫当差稍有过错轻则贬下凡间，重则灰飞烟灭。

轻则贬下凡间，重则灰飞烟灭。我在心里将这句话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

糊涂！我真是糊涂啊。人家堂堂一个神君，要惩罚一名小仙娥，高兴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何况那仙娥确实是有那么点过错，虽说也有冤屈，但北华神君并没有让她灰飞烟灭，只不过是将她贬到凡间，根本算不上是多重的惩罚。

这天宫里的仙娥和神侍说不好听点，根本不算是个神仙，地位还不如神仙品阶最低的天兵。

天宫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飞升者前来报到，不过大多是仙修浅薄，仙根脆弱的飞升者。若不然，天宫里岂不是要仙满为患了。

这些飞升者大都历不了天劫，得不到真正的飞升，做不了真正的神仙，但若想留在天宫里，天宫也欢迎他们。他们只需到点凡宫里报个到，让仙官们记录到花名册里，再领个仙牌，便算是留了。然后经过不同程度的训教和学习，通过仙规典的考试后被分到各个府邸和宫殿里做仙娥和神侍。

仙娥和神侍动辄被贬下凡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历过天劫得到真正飞升的神仙就不一样了。对神仙来说，贬下凡间可是大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