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义脱掉了“汉奸服”,穿件破旧的黑夹袄,挑了根扁担,晃晃悠悠地走向孟坎村。
雾散以后,又起了秋风,把面前的小村,都笼罩在一片风沙里。丁义仔细观察,孟坎村的形状就象一个长条,这是顺山坡的走势形成的,村里的房屋七高八低,多是一些草屋、石屋,基本上没有阔绰的高墙大院。山坡下一片樟树,遮蔽了半个村庄。有些百姓家的房顶上,站着晾晒庄稼的农民,村里的土路上,偶尔走出赶着牛车的农夫。
打量一番,没看出异样,丁义正了正扁担,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村口处,拉着铁丝网,摆着鹿柴,挖着壕沟,却没有看见哨兵。他正要快步入村,忽然一声:“站住。”两个士兵从村口一块卧牛巨石后边跳了出来。
原来这俩家伙嫌风大,躲到石头后面去了。
“今天戒严,外乡人一律不准入内。“
丁义放下担子,点头哈腰地说:“老总,我是卖鸭子的,嘻嘻,请您行个方便。”他将扁担一头的柳条筐子揭开,一阵香喷喷的热气,冒了出来,好几只酱黄色的熏鸭,躺在筐底,泛着亮亮的油光,看着便使人垂涎欲滴。
两个哨兵嗅了嗅,馋得哈拉子差点流出来。丁义从衣袋里掏出良民证,哨兵看也不看,眼睛只盯在筐子里的鸭子上。丁义笑嘻嘻地从筐里拎起一只鸭子,举到俩哨兵眼前,“老总,这鸭子可是正宗缸炉熏鸭,您看看这油皮火候……我们也不容易,您尝尝,拿去尝尝……”
香气扑鼻的熏鸭,终于管用了,俩士兵接过鸭子,摆了摆手,然后又躲到石头后面去了。
丁义挑起担子,慢慢悠悠向村里走,走了没有二十步远,放下担子又回来了,走到大石头后面一看,两个哨兵嘴里咬着鸭子,全都晕倒在地上。
丁义迅速打量一下四周,然后向远处招了招手。
许群、老山东等十几个人,迅速从一片山坡后跑过来,将两个哨兵拖到草丛里,塞上嘴绑好,然后老山东手下两个士兵持着枪,冒充岗哨,把守住了路口。其余人远远地跟在丁义后面,向村里走去。
村内,遇到村民百姓,丁义并不叫卖,而是挑了担子一路小跑,径直疾步直奔村中央那座祠堂。老山东等人把军帽压低,尽量掩盖住面容,拉开距离,匆匆跟在丁义身后。一路上,偶尔看到其他的士兵,大家能避开,就拐弯抹角,躲避开去。
快到祠堂的时候,忽然一个军官,从墙角转出来。
那军官看见老山东正疾步赶过来,觉得有些眼熟,站住脚打量,丁义怕他看出破绽来,赶紧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后面的老山东等人,嘴里象唱戏一般地说道:“熏鸭子,酱鸭子,香喷喷的肥鸭子,您尝了一只忘不了,吃了一只还想找……”想把军官的注意力给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但这军官警惕性很高,一把将丁义推到旁边,疑惑地瞅着越走越近的老山东。老山东低着头,一言不发。只顾疾步快走,那军官脸上变色,伸手俩向腰后摸枪。
丁义手里正拎着一只熏鸭子,一看事情不好,顺手把鸭子往军官脸上甩去。
肥硕的鸭子劈头打在军官的脑袋上,打击力度虽然不大,不至于受伤,但鸭子身上的肥油酱汁却迸得满脸都是,一下糊住了军官的眼睛,那军官“啊呀”一声惊叫,赶紧用手抹脸。这时候,老山东和大胡子等人,已经扑了上来。
丁义飞起一脚,踹向军官的腿。
那军官动作也甚迅捷,一边抹去脸上油汁,一边伸手抽出手枪来,此时,老山东等人已经象一群猛虎一样,窜到了面前,军官忙乱中躲避丁义的飞腿,来不及瞄准,便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叭,”子弹射歪了。
但是,枪声一响,奇袭行动便已经完完全全地暴露了,丁义知道必须速战速决,眨眼之间,被惊动的敌人,便会包围上来。他正要再次扑向军官,身后一声枪响,“叭,”那军官一个侧翻,摔倒在地。原来是后面的大胡子举枪射出了子弹。
几个人,顾不上察看被打倒的军官,拔腿向前飞奔,向祠堂一路猛跑,突然间,从另一个胡同里,又闪出一个穿黄军装的士兵来。丁义暗叫不好,这一定是刚才的枪声,把兵营里的人给吸引过来了。
他举起手枪,便向这人瞄准,旁边的老山东喊道:“别开枪,自己人。”后面的大胡子兵也同时喊道:“张小六。”
那士兵迎着众人,拔腿跑来,脸上现出喜色,嘴里喊道:“大哥,你们来了,快,快跟我来。”
“曲连长在吗?”
“在,给软禁起来了。”张小六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跑在老山东身旁,边跑边说道:“曲连长本来要……先不说这些,他被关在祠堂里了,就是原来的连部,你们可不知道……哎哟。”他正说着,突然住了口。
前面,就是祠堂了。
祠堂建在一个高台上,是原来曲连长的边部,老山东等人直奔这里,便是想和曲连长取得联系,但听张小六所说,曲连长已经被软禁了,那么,祠堂里情况怎么样?非常让人担忧,因此丁义等人心急火燎,只想赶紧冲进祠堂里。
祠堂地基很高,围墙是用青石垒的,比村里其它的建筑,要高出一头,众人跑到近前,并没有看见有哨兵,但是,张小六突然发现,从青石围墙的墙头上,伸出了两支黑洞洞的枪口。
老山东等人,已经冲到了距离台阶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再也没办法隐蔽,只要墙上乱枪齐发,必将造成伤亡,张小六看见墙上埋伏的枪口,其他人也看见了。
老山东毫不犹豫,振臂一呼,“弟兄们,冲啊。”
眼下,只有硬冲了。
大胡子瞪起眼睛高喊:“冲啊。”其他的人也一起高喊:“冲啊。”喊声里满是雄壮,满是豪情,满是怒火,大家顾不得瞄准开枪,一阵风似的向前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