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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领着小姑娘,一直走到黄包车跟前。
小姑娘看见穿着鲜艳旗袍,一副富贵装扮的腊梅,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小声说道:“小姐好。”
腊梅的脸倒是红了,老张赶紧冲她使了个眼色。
“好,你就跟着我……当丫头,咱们走吧。”
“是。”
腊梅登上黄包车,陈榆拉起车子,老张、许群、小姑娘都跟在车后,几个人沿着马路,象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小姐,带着一群家人,逛街游玩,慢慢向前走去。
东拐西绕,穿过两条马路,走过一段租界,黄包车来到一处路口,远远望过去,丁默邨那个幽静美丽的小别墅就在前方。一方绿草坪,围绕着一片玉兰花丛,虽是深秋,绿意快要褪尽,但黄绿间杂的美丽,色彩纷呈,更加绚烂。
陈榆放慢了脚步,大家有意无意,都朝着别墅反复打量。这一带行人稀少,视野宽阔,别墅高高的围墙里,几株玉兰花树的枝杈,伸出墙来。
黄包车停下来。
旁边,路口处,有一间小小的房子,模样有些破败,门楣上边有个残破的招牌,写着“某某鲜花店”的字样,只是缺了半边,看样子,以前曾经开过花店,只是倒闭关门了。
房子窗户用木条封死了,但大门洞开,身材高大的项先生,拿着一把条帚,从屋里走出来,头上身上,满是尘土,脑袋上还挂着蛛网,他朝着许群这些人哈哈一笑,“各位,房子还没打扫好,你们就回来了?”
这是大家共同商议好的主意。
在离丁家别墅不远的地方,租下一间房,开个鲜花店,作为许群的一个落脚点。用来监视丁默邨,并伺机进行策反或刺杀行动。因此,这间小房,是专门针对丁默邨设置的秘密观察哨。
黄包车停在门前,大家都依次走入屋内。
腊梅下车,小姑娘抢上一步,来搀扶腊梅,腊梅赶紧冲他笑着说:“不用不用,小妹妹,别这样。”
屋里,空空如也,四壁满是灰尘,地上堆了一堆垃圾,项先生挥着条帚乐呵呵地说:“怎么样,这间店铺四四方方,风水绝佳,要是开起来,是不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哈哈。”
“嗯,不错。”许群摸着下巴,满意地四下打量。
陈榆笑嘻嘻地对腊梅说:“小姐,本店尚未开业,椅子沙发,还都没买,委屈您屈尊贵体,站一会儿。”
“去你的。”
小姑娘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吃惊地瞅瞅腊梅,又瞅瞅陈榆,一个破衣褴衫的黄包车夫,怎么可以跟小姐开这样的玩笑?而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小姐,又跟黄包车夫如此亲密?
“小妹妹,”腊梅过来拉住她的手。
“小姐……”小姑娘往后缩了缩,瞅瞅身上的满身尘土,“别……别脏了您,等我洗了手……”
“哎哟,”腊梅把小姑娘拉过来,替她拍打身上的尘土,心疼地说:“妹子,你别这样,我也不是什么小姐,你吃饭了吗?看你这脸上,还有伤,是让人家打的吧?阿榆,快去买点包子来……”
小姑娘惊呆了。
“你误会了,妹子,你叫什么名字?别害怕,我们买你过来,其实是想救你,那个胖女人,太可恶了,这样行不行,呆会你吃点饭,我就送你回家去……”
“我叫娟子,我……没有家了。”小姑娘的眼圈红了。
这倒让腊梅发起愁来。
项先生说道:“嗯,这样行不行,娟子,你有亲戚没有?想到哪儿去?如果实在没处去,就先在我们这个花店里,暂时落脚,当个店员,养花卖花,等你找到了去处……”
娟子忽然弯下腰来,冲着项先生深鞠一躬,又冲着腊梅、老张、许群等人,弯腰鞠躬。腊梅莫明其妙,赶紧拉住她,“哎哟,娟子,你这是干什么?可不能这样……”
娟子直起腰来,脸上已经满是泪花。
“姐,”娟子泪眼汪汪地拉住腊梅的手。
腊梅的眼里,也涌出了泪花,“娟子,我看得出来,你一定有满腹的委屈,是吗?你到会香里,青莲阁那种地方,是被卖过去的吧?别怕,现在好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有什么冤屈,你告诉姐姐……”
“哇——”娟子伏在腊梅的肩膀上,大哭起来。
正在这时候,陈榆提着一兜包子,走进屋来,看见这个情景,有些莫明其妙,埋怨道:“腊梅,你怎么把她给弄哭了。”
娟子伏在腊梅肩膀上,哭得肩膀一阵抽动。
“唉唉,”项先生放下条帚,“国破,必然致使家亡,娟子这样的可怜人,眼下比比皆是,不打走日本鬼子,只怕还会出千千万万个娟子。”
陈榆提着包子,看着两个姑娘相拥而泣,劝也不是,看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忽然娟子停止哭泣,抹了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腊梅的手,把陈榆手里的包子接过来,“谢谢大哥。”
“不客气,快吃吧。”
“嗯,”娟子真象是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包子。又黑又细的手腕抓起包子来,一口就填进嘴里,这副情景又让腊梅差点掉下泪来。
“我妈说过,前世积了德,才会遇到贵人……”娟子吃了几个包子,喘了口气,抹着眼泪说:“我一定是前世积德行善,才会遇到你们,本来被胡大善人卖到堂子里,我就不想活了,反正拼掉一命,也就是了……”
“胡大善人,是谁?”
“我们村的财主,胡世荣,我爹妈死了以后,他骗我说,去他家做缝纫工,管吃管住,还给工钱,可是谁想到,这个老王八蛋,死贼坯,不要脸的老东西,心眼里打的是……坏主意,我宁死不从,他便污蔑我,说我偷了他家的画,什么‘普贤图’,栽赃陷害我,把我卖到上海来……”
“你等等,娟子,”许群忽然把嘴里的一支烟头拿下来,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的什么图?”
“胡世荣家里的一幅古画,叫什么‘普贤……什么图’,我也搞不清楚,他们污蔑是我偷了……”
“我的老天,”许群叫起来,“普贤驾风图?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