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少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可别让人留下把柄。”张馥郁安坐于殿中主位,等李喜来报。
“已经安排好了,她也答应再不回东宫,加之奴才是托了人让她去了公主府侍奉,有宝庆公主看着,还怕她翻天?”
“你倒是聪明,宝庆公主是皇上的小妹,皇上继位她才八岁,如今是大姑娘了,她嫁人我还有些不舍呢。”
“是啊,宝庆公主是个福星。当年还是张美人的张太嫔,若不是因为她生了个女儿,怕是和别人一样被殉葬了呢。”说起前尘往事,李喜也不由感叹。
“宝庆公主虽说是太子的姑母,太子总把她当妹妹看待,两个人关系甚好。这安少子放在宝庆公主那里,我也能放心了。”张馥郁对这样的处理很满意,既能体现朱高炽的仁德,也不至于让安少子太过嚣张,“过几日我亲自去公主府说一说这事,我还是有些担心,怕这安少子不安分又生出许多闲事。”
“还有一事奴才需要禀告。”李喜顿了一顿说:“这几日听闻徐良娣日觉身子乏顿,日日睡不醒,让太医看过了太医也不知到底为何,只说她或有些中毒的征兆。”
“徐良娣?是故后徐皇后的那位侄女吗?”张馥郁问。
“您让奴才去查,奴才当然查清楚了,她表面上说是徐皇后的亲侄女,其实是徐皇后母族中的一位孤女,虽有血缘关系,但已经很淡薄了。是后来被收养然后送到东宫纳为良人的,今年年初才提了品级,您忘了?”
“各方势力还有太子本人都希望多纳妃子,多生孩子,我能不应?这纳多了自然也分不清谁是谁了。我知道了,今日抽空去瞧瞧,总这么病着也不是办法。还有何事?”
“东宫后宫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奴才已无其他要紧事,奴才告退。”
“且慢,你去把张局丞请来,我想先问问他……不,还是去皇宫请金医士,听闻他诊妇人是最好的。”
“奴才遵命。”李喜退了出去。
东宫设东宫典药局,是为太子和众位嫔妃以及小皇孙看病的。这典药局中有管事局郎一人,姓郭,如今六十有七,须发皆白,擅长儿科,除小皇孙们看病之外,别的也管不了。现在东宫典药局大部分事务是张局丞在管,张局丞负责太子太子妃日常疾病及保养。剩下的嫔妃们只能请典药局的普通太医来看病,也就是典药局的“内使”。这东宫的典药局内使只有十名,比不得宫中太医院的医士。况且术业有专攻,张馥郁觉得还是让在宫中颇有佳名的“妇科圣手”金医士来才好。
过了晌午,金医士奉命来见,按照规矩行礼之后,与张馥郁一同到了徐良娣的殿中。
太子妃携宫中太医到徐良娣的住处,把徐良娣吓了一跳。她本在内厢房休息,听闻太监来报,急忙起身。
张馥郁进入内殿,让太医在外殿等候。
“你有病在身,礼数免了。”张馥郁见了徐良娣,果然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转头对旁边的宫女们说:“还不快去帮你们主子更衣,我带了宫里太医院的人来在外等着,你们手脚麻利些。”
“劳烦太子妃关心了。贱妾深感惶恐。”
“你若有了什么问题,我才惶恐呢。听闻你这病一直不好,东宫典药局也毫无办法,特地请了宫中的御医。对了,脸上勿要涂抹脂粉,这样太医也可诊断的清楚些。”张馥郁交代了两句,唤了她的贴身婢女到跟前,带她去前殿与金医士问话。
“你主子这样多久了?”
“已一月有余,先是心神不宁,夜间盗汗,那时早起我整理主子的寝具,皆是湿黏黏的。”
“在此之前,徐良娣是否用过别的药物?”
“主子之前因天气转凉,咳嗽不见好,服了东宫典药局赵内使开的药方,而且每日是我们殿中的叫拴贵的小太监从典药局拿药回来煎制,服了不到十天,加上天气热了,主子的病便好了。但从那之后,她总说心慌。刚开始没当回事儿,以为是天气热了的缘故。谁知接下来总说半夜浑身发热且出汗,真扇了凉风,主子又说浑身战栗难受使不得不要扇。”
“她这次病了用得还是那赵内使的药?”金医士问。
“是的,主子一直用的便是他的药。”
“你且退下吧,让金医士给徐良娣诊脉。”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徐良娣从内殿缓步移出。她面色惨白,还有些发黄,走这几步路便喘气不已,手总有意无意的抚着脖子,似乎是上不过气来。
金医士忧心叹道:“小主这病了有些时日了,此时才禀报,治好怕是要费些功夫。”
“有劳了。”面对医士徐良娣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伸出胳膊,让金医士诊脉。
金医士诊脉之后又瞧了徐良娣的舌苔,为保险起见,又诊了一次脉象。他沉吟思索似乎拿不定注意。良久开口,却是对徐良娣的贴身侍女说的:“之前徐良娣的药方可还在?”
“奴婢这里只有最近的药方,之前因为咳嗽而开的药方,却是没有了。”
“把药方拿来我看看,派个人去典药局把之前的那个药方拿回来。”
药方送到,金医士仔细看了许久,似乎有些疑惑不解:“太子妃,微臣看这药方也都准确,徐良娣这病症有些像瘿症,还有些气血不足的妇科病。按此药方应该不会由此症状啊。”
“金医士……”徐良娣的贴身婢女似乎有话要说,但看了一眼太子妃似乎又不敢说。
“你但说无妨。”太子妃吩咐。
“东宫传言,有人认为我家主子是中了毒……”
金医士心中一懔,仔细想想,道:“确有此种可能。生附子和生半夏的中毒都可导致这种症状。”说罢,金医士看了看手中的药方,突然明白了,“这药方上有制附子和姜半夏,两份药方上都有,只是剂量不同。如果把这两味药换成生的而不是炮制掉毒性的草药,就会让徐良娣成现在这个样子。”
“解毒可难?”
“太子妃,解毒不难,只是配药难了些。这样,我这便向太医院请召,我回去配好了药明日送来。”金医士是“妇科金手”,在皇帝的后宫中见了太多的勾心斗角,此时他言语中的意思,张馥郁明白。
“那就有劳金医士了。”张馥郁不动声色,让李喜送金医士离宫,并嘱咐要照顾好金医士,确保他安全回宫。
送走了金医士,张馥郁转头对徐良娣说:“妹妹这几日还是去我宫中住下吧,我好照料你,你带两个应心的丫头,明天搬到我宫里去。”
“妹妹受宠若惊”,徐良娣也不是扭捏作态之人,知道她的住处此时已经不安全了,于是答道:“明日妹妹便去姐姐宫中住下。”
张馥郁还是心中不定,有嘱咐了她几句,告辞离开,叮嘱她好好休息。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张馥郁便被守在外边的采莲叫醒了。
“太子妃,宫中又出事了!”
“何事至于惊慌成这个样子,好好说!”此时张馥郁还在寝殿中,听到采莲也急成这个样子,心下不由一沉,可作为太子妃,面上还是要稳得住。
“徐良娣今早薨了!”
“金医士昨天才瞧过的,她的病都病了一个多月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已经是一年内暴毙的第二位东宫妃嫔了,虽然品级都不高,可母家都是朝中之人,这徐良娣名义上的父亲,正是那言官徐弯城。
“听徐良娣的贴身侍女说,今早徐良娣迷糊中醒了一下,说渴了要喝水,她给主子倒了一杯水,喝下去不消片刻,已然是不行了。”采莲说起此事心中依然震惊害怕,东宫这一年以来除了嫔妃突然身亡,还有各位嫔妃的贴身侍女或者太监无故失踪的。每次去查总是毫无头绪。采莲多少知道这其中和现在住在国子监厢房的朱瞻圻脱不了关系,但是怎么也想不通朱瞻圻为什么能一次又一次的把手伸进东宫内生事,却又不让人察觉。
“你进来帮我梳洗,让李喜暂押徐良娣处的所有宫女太监,我要亲自来审!”
李喜一大早也听说了这事,立即领命而去。而张馥郁则是被气得火冒三丈,她这整顿东宫后宫还不足半年,剔除了所有与汉王有半分关系的下人,不曾想还是出了差错。此时太子若知,定会说她办事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