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旆感到地面震动起来。不只是守在保护罩内的精灵,绿洲内的一草一木都将根从地上拔出,开始快速向缺口移动。
荆旆看着这些以现实世界目光来看可以说已很庞大的草与树,又一次感到了灵界中的大小比例是一个谜。
按理说,花田中的向阳紫可以长到让他看清细胞大小的地步,那么这草与树的大小就显得很不合理了。
荆旆不再关注这细枝末节,战场上,所有的大树已冲到最前面列队成排,半人高的杂草往树上爬,填补着树叶间的空隙,风暴被他们搭建的防线滤去了大半。
精灵们趁机在林木间寻找着隐蔽点,伺机攻击。最外层保护罩的精灵们也已重新集结。
安达在空中闪躲着烟影的突击,他挥舞两臂,扔出一把把光刀,将成团的烟影斩成段,被林木掩护着的精灵投出光球,光球在砸中小团的烟影后,会化成一张网,将烟影绞杀其中。
然而灵族并未能马上赢得先机,夺魂影无形,而且可以随意分散、集结,更有数不清的烟影在后方往前涌,战况越加艰难起来。
荆旆无法赤手空拳对抗这些烟影,他跳到了一棵树上,试图掰下一根手腕粗的树枝,树枝往后缩了一下,枝叶摇曳。
荆旆轻轻把手搭在树枝上,说:“借我一用,我和你们一起战斗。”话毕,树枝竟自动脱落了,枝上的树叶朝内缠在了树皮上,裹成两处把手供他持握。
荆旆甩动着树枝,一蹬脚下的树干,跳向一团烟影,他甩出一阵罡风,成功地将面前的这团烟影从中间斩断,马上有一个光球砸中了他右边的那一团烟影。
他用余光一扫,那是晴樾扔出的光球,她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他继续如法炮制,晴樾跟在他后方,两人配合着攻击,合作无间。
但很快,随着更多的烟影涌过来,荆旆未能阻挡它们在他的身后重新融合,它们冲向了他的后心。
荆旆侧身将树枝扫向那团烟影,树枝“咔嚓”一声被折断了,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劈中,往后跌去,身前的烟影紧追不舍,扑向他的心脏。
就在他即将被击中那一刻,晴樾赶到他身边,她摊开手掌挡在他胸前,掌心涌出一个光球,将烟影击退。
荆旆翻身跳起,问晴樾:“权杖在哪里?”
“什么?”
“我带来的权杖,你们灵族的权杖。它可以对付夺魂影。”荆旆记起那团把他带进灵界的火焰,记起刚到灵界时,他遭到夺魂影的追杀,而夺魂影对权杖一直有所忌惮——它们怕它。
“圣树权杖是灵界的圣物。”
“在哪里?”
“在半悬木林。”晴樾往后方一指,那是绿洲的正中心。
“带我去。”
晴樾拉起荆旆,带着他飞越战场,往半悬木林飞去。
半悬木林不大,以正中央最粗壮的那棵树王为圆心种植,荆旆从上空俯瞰,大约只有不到一百棵树。
每棵树的树根都纵横交错地从泥土中高高突出足有一人高,树与树之间的树根又纠缠在一起,看起来,林间的地面像铺了一层树根织成的密网,远远看去树像悬在半空中一样。
树干高而直,通体白色,一般的半悬木粗若篮球的直径,树王足够两人合抱,树皮上均布满又深又宽的皮孔。
树干一直到了将近六米高才开始伸展枝叶,从主干伸出的枝干也是长且直的,巴掌大的心形叶子就从细枝干上长出,密集地爬满了树顶,如一把把巨大的伞。
晴樾带荆旆落在了树王跟前,荆旆定睛看向树干中间挖出的那个泛着白光的洞口,权杖悬浮其中。
荆旆看向晴樾:“这支权杖,是用半悬木做成的?”
晴樾说:“半悬木是灵族的圣树,从地球创世之初就开始生长,灵族从半悬木林开始滋长,这片树林是灵族的发源地。”
“也是它们的目标。”荆旆站在树根上环视半悬木林,“灵族的疆域被逐步吞噬,但只要这片树林存活,灵族就能活下来,所以,你们要誓死保卫这片树林。”
晴樾咬着唇点了点头。
“你知道怎样发挥权杖的力量。”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我看见过安达运用权杖点燃火光。”
“安达是灵族最伟大的战士,但他也只能激发权杖一部分的力量。圣树权杖是灵族最强大的武器,它已经失踪了三百万年了——直到你把它带进灵界。”
“是它把我带进灵界。”荆旆纠正说,“这就够了,我们要把圣树权杖带出去。”
晴樾面露难色:“我不能。这是圣物,没有长老的许可,谁也不能触碰。”
荆旆尖锐地看她一眼:“灵族正面临大军压境,生死存亡之际,你们却把最强大的武器供奉在这里?
我不是灵族,不需要守你们灵界的规条,这支权杖在我手上拿了三十年了,三百万年来,它一直属于战场,我来把它带回战场上。”
荆旆两脚一蹬跳到了树干上,他四肢抓住树干,抬头看了看中间的洞口,开始往上爬。
晴樾看着他,身子动了动,最终没有动手,而是看着他伸手把权杖取了出来,重新落到了地上。
他们回到了战场上,战线已往内缩进了将近十米,灵族的布阵仍在艰难维持。
荆旆手持权杖,逼退了交错着冲向他的烟影。他在混乱的厮杀中寻找着安达。
“他在那儿!”晴樾叫道。
安达被那张烟影中的脸压制着,他吃力地平推着两掌,咬紧牙关,脑门上青筋暴现,汗珠已打湿了前襟,犹如面前的是被千金万马推进着的铜墙铁壁。
荆旆顺着晴樾的指向奔向安达,他高举权杖,往那张脸砸下。脸上两个巨大的眼窟窿震动了一下,往后缩了一步,但马上更猛烈地往前冲,眼睛因愤怒而拉成了细长的形状。
荆旆不退反进,他大踏步向前,用权杖顶着那张脸的额心:“你给我滚回去!”
刹那间,权杖的顶端火光一闪,一簇火苗燃了起来,夺魂影冒出一声恼怒的嘶叫。
“不要停!”安达喊着,一边往前两步,与荆旆肩并肩站着,他也把手搭到了权杖上,两人一同把权杖往那张脸推去。
权杖被迅速地点燃了,荆旆和安达也被裹在火光当中,然而荆旆并无任何灼热感,反而觉得浑身舒畅,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一股雀跃的激情活络着。
一条火龙从权杖中喷发开去,将夺魂影化成的人脸瞬间吞噬,火海一直向天边燃去。
漫天的烟影在火光中挣扎,天上呈现出层次丰富而不断变换着的红:深红绞缠着淡红,血红融化在艳红中……伴随着阵阵闪现的红光,绚烂得噬人心魂。
最后被遮蔽的日光丝丝缕缕地穿过越来越淡的红雾射了进来,落在劫后余生的灵族精灵们身上。大家抬头望着这奇异的景象,没有人说话。
荆旆松开了权杖,后退一步,他没忘记权杖已不再属于他。无力的虚脱感瞬间袭来,安达及时伸手拉住了他:“我们还没准备好,但我们必须这样了。”
安达是在回答荆旆先前的问话。
危险从来不会在你做好防备的时候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