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待上半月再走,可变故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到百阁堪堪过去一周,便要因为三阿公的丧事提前回去了。
在寺中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小吃货的影子,大概是出去摘果子或者自己下山去了,不过小吃货很讨喜,游客们总会用吃的逗它,想来脱离了我也能过得潇洒,相反它若是粘着我一同下山我倒没功夫照料它。
想到这里也不再准备与小吃货告别,当即拜别了其他的禅师,然后同弃尘相互嘱咐了几句便下山了。
相对于来时下山就很轻松了,准备大半月的食物根本来得及吃完,余下的大多分给了香客,至于素食都留在了伙房,偌大的登山包已经被收回正常大小,里面放着自师祖传下的羽陵遗书和阴阳镜,少许饮水以及食物以及随身物品。
负重虽轻不过昨晚下了一场暴雨,道路shi滑不说,原本就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更是被暴雨压弯的荆棘藤刺堵得是密不透风。
只好用钢刀披巾斩棘,一步一步往回走。不过好在艳阳早已高高挂起,仍有几缕阳光透过华盖旁逸的树枝照射进来,使人稍稍感觉到些许暖意。
如此一来原本只需半日的路程便要整整走上一天。走到中途已过晌午,前方山体因为暴雨大面积滑坡小半个山峰都塌了,古木斜插互织,几块乱石自淤泥中露出已不能再走。
这样的情况我并非第一次遇见,大概在一亿年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川东平行岭谷。
川东平行岭谷与美洲阿巴拉契亚山脉、安第斯落基山并称世界三大褶皱山系。
但是这种山系有一个缺陷,那就是地质错综复杂,且不说万顷森林中的岩溶喀斯特石林山峡、莽荒古域以及高山湖泊的原始野蛮。
便是山体下的洞中天河、溶洞就极易因外力而坍塌,因此在川东暴雨和塌方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眼前这片赤岩应该便是昨晚暴风雨的杰作了。
由于祖辈在川东生活时间还算长久,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于是更有训诂之言传下:“饿虎拦山,莫走两边,土地神翻身,绕下莫走上。”
意思就是有豺狼虎豹挡道不可往两边走,因为猛兽从视线盲区扑来必死无疑,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原路退走,若是非要过去就要把猛兽打死才能过,至于土地神翻身则是指的山体滑坡,要从下面绕着走。这其中也是有将就的,山体滑坡后本就不稳,若是自上方经过,极易二次滑坡,轻则摔下几十米悬崖,重则卷进淤泥活活埋死…
思索的功夫已经下到半山腰处的缓坡,泥石流到此处已经彻底停住。只是树大林深不见阳光,林中极为阴沉,树叶腐枝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能淹没小腿。
由于不见阳光杂草荆棘倒是没有,只是密密麻麻的花斑蚊直往脸上扑,虽然穿着一件防护外套,可蚊子依旧能透过衣服吮吸鲜血。
这种蚊子是深山中最是常见的,繁殖能力强,攻击性高,尤其是吸血的针管更是可怕,便是老虎的皮也能叮穿!
不堪其扰只好将防蚊喷雾翻了出来在身上胡乱地舞了一层,那些花斑蚊知道其中厉害,在四周乱窜近不得身来,还未得意突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响动,心中一紧连忙将背包放了下来,在林中最是害怕一些毒物悄无声息的钻进口袋里,可一看背包并没有破损而且开口都是密封的,这就说明背包里并没有活物。
“咔咔咔……”
此时一阵轻微的机关运转之声响起,听声音的确是包内传来的,心中一动忙将背包打开,径直将阴阳镜取了出来。
始一入眼便是一惊,怎料那沉寂许久的阴阳镜竟然自己转了起来!只见罗盘已经转定,只是我才疏学浅尚未看出什么门道,将罗盘托在手中,“三才五格”亦随之转动贯横,随后便不动了。
这罗盘时好时环,也不知它关键时刻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但我深知各式罗盘有各自的用途,但不外乎指向、寻星、定位、寻龙以及指邪,不过无论如何罗盘的指针都是有一定作用的。
循着指针的方向去看,四象正针直指山体滑坡滑出来的一面。心中好奇心大盛,一脚深一脚浅踩着腐叶层挪了过去。
还没走到近前就看见一个个椭圆形的石头镶嵌在淤泥里。几乎一瞬间就来了兴趣,向前又走了十来步,还未细看突然脚底一滑被绊倒在地上,爬起身来才发现绊倒我的罪魁祸首正是那椭圆形的物体,看样子是山体垮塌后飞滚进腐叶层的。
抽出钢刀拍了拍才发觉它沉甸甸的却非石头,这个时候突然发现淤泥里隐隐裹着些丝状物,有些像人的毛发,心中莫名有些惶恐。
大着胆子用钢刀将它翻了一个面,不由得头皮一紧,这哪里是什么石头,分明是人的头!
这些人头不知在地里埋了多久还未彻底腐烂,反而和泥土融为一体变成了一个个人头大小的西瓜。
不过死前似乎受到了什么异常恐怖的刑法,嘴巴张得老大,尤其是还未彻底化去的组织还连在一起,更不难想象这是一张何其惊恐的脸。
惊恐之余已经不能思考更多,直起身喘了口气更觉魂飞魄散!只见垮塌出的几方四面石柱上铁索纵横相连,上面挂着无数个这样的人头。铁索上、淤泥里全都是人头!而埋在更深处的还不知有多少。
我虽是半个唯物主义者,对鬼神之说半信半疑,仍觉万分晦气。因为自小生活在山里,自小耳濡目染经历过不少诡秘之事,若说自个儿半分不惧鬼神倒是有些自欺欺人。
不过青天白日也并不是特别害怕,只远远看见那石碑上镌刻着铭文,只是淤泥裹住看不真切,便又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希望能有所发现。
由于注意力都在碑文上,并未注意到地面的动静。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脚底一空,整个人便如同踩进了无底深渊一般陷了下去。
由于地上还有些腐枝烂叶所以并非一瞬间就将我吞没,我心中叫苦,手上也没闲着,一边扑腾一边挥舞钢刀想插进地里固定身体,奈何腐叶太多根本固定不住,就如同刀插豆腐一般,丝毫借不得半分力。
我知道这下面极有可能是猎人的布下的陷阱,里面全插满了削得尖细的木头,穿肉裂骨自是不在话下,便是豺狼般的猛兽贸然掉进去也会落得个黯然收场。
身后的腐叶层本可勉强支撑一阵,病急乱投医胡乱扑腾了一通,已经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只感觉背后一空便裹着厚重的树叶摔了下去,密密麻麻的树叶给我一种极度窒息之感,挥舞一阵全然无济于事,只感觉一路磕磕碰碰似乎滚进了某条地穴之中,想抓住什么止住这个翻滚的趋势,奈何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而且下落力道很大,根本就抓不住任何东西,反而将手指刮得生疼。
紧接着便连续翻转了几十圈,像个球一样携带者树叶滚了一阵,沿途更少不了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不过好在有枝叶的包裹并未撞个结实。
饶是如此仍觉头晕目眩、双耳翁鸣,体内翻江倒海般万分难受。
还未来的及骂娘,紧接着整个人都腾飞了起来,那种自由落体的下坠惊慌感瞬间传便全身,整个人的毫毛都竖了起来。我心中一叹,看来今日算是交代了。
“哐当”一声落地了,接着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应该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之上。这种程度的疼痛从未经历过,应该是超越疼痛感的折磨之痛,只觉得xiong腔中一口气回不过来,两只眼睛再也支撑不住,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梦境中一片欢庆,地点是在老家。横匾上着刻着爷爷的六十大寿的字样,我被知会着去请三阿公来吃饭。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三阿公的家门口,潜意识告诉我里面有一只万分吓人的鬼脖子,我想阻止可还是推门而入。这次却很顺利,没有看见童年的阴影——那只鬼脖子!
唤了声三阿公,三阿公立马就出来了。夸我聪明能干然后就跟着往回走,走着走着,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三阿公已经消失了。
只有那只浑身长着鳞片,瞪着黑色瞳孔的鬼脖子贴在背后。受此惊吓不由跌在地上大叫了一声,突然那鬼脖子张开撩牙就扑了过来,我被吓得亡魂皆冒爬起来就跑,那鬼脖子在后面紧紧跟来。
画面一转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森林中,那鬼脖子还是不依不饶。一不小心踢在枯倒的树枝上摔在了地上,又急忙连滚带爬继续向前跑。
逢坎跳坎遇坡滚坡,仿佛又有了几分童年的热血冲动,慌乱之中也没有注意到那鬼脖子跟上来没有。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三面悬崖的地方,前方已无路可走,而那鬼脖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的身后。只见那鬼脖子如同野兽一般,四肢匍匐在地,随时准备扑上来,我被吓得腿都在发抖。
这个时候它终于动了,后腿一曲一蹬就扑了过来。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跳下悬崖,因为悬崖下还有一道深不见底的河流,摔下去还有半分活命的机会。自由落体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不知是不是伤得太重这一次居然没有直接醒来。
螺旋下坠一阵隐约感觉自己躺在一个很柔软舒适的床上,有些像是自家卧室,眼睛没法睁开但是能听见两个女人交谈的声音。
说伤得太重,没有当场死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变成了植物人好歹留了个念想,只是这辈子怕是醒不过来了。
这个时候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梦境,努力挣扎怎么也动不了,睁不开眼睛,虽内心不甘可又改变不了什么。
“我才二十三怎么可能就变成了植物人!”可惜无人听见心中的的呐喊。
挣扎一阵仍不能掌控身体,突然感到无比的惊慌,“植物人”、“脑死亡”等字眼不停消磨着最后的信念。
意识深处也开始渐渐接受现实,伴师、下山、山体滑坡、人头,陷阱、植物人……
他娘的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