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洛廷所料,易菲现出很为难的样儿。
“没办法,比较宽松的睡裙只有这一件,其他颜色的你都没法穿。”
洛廷在心里哀叹一声,认命地抱着睡裙去沐浴。
他走了几步,又掉过头来问:“对了,有没有浴巾?”
“有。”
易菲这回倒是没有为难他,很快找出一块浴巾,又拿了新的毛巾和牙刷给他。
洛廷接过这一堆东西,满脸哀怨走进了浴室。
在临关上浴室的门之前,他探头出来,不抱什么希望说:“易菲,你再找找看,也许,能找到更适合我的。”
他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盼着她呆会回心转意,不要这么折腾他。
易菲忍着笑,一本正经点头:“我会再好好找找的。”
她是得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比这件睡裙更适合洛廷的。
也许,她有更性感更粉嫩的衣服?
可惜,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没有。
其他的睡衣都比较保守,而且颜色都比较素淡。
趁着洛廷沐浴的工夫,易菲拿出蔚羿的资料,想再看一会。
蔚羿的故事太吸引人了,她心里其实一直惦记着的。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资料捧在手里,她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她的注意力总是会放到浴室,耳边总是会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以及别的声音。
心不在焉翻着手中的资料,看了半天竟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易菲很无奈,只好把资料放进包里,准备明天再看。
她刚放好资料,便听见浴室的门打开了,连忙从书房走出去。
她很期待,期待看见洛廷穿着她的睡裙的样子。
浴室的门被打开,洛廷从里面走了出来。
让易菲意外又失望的是,他身上裹了件浴巾,根本看不见里面穿睡裙的样子,只有浴巾下面露出一点睡裙的粉色下摆。
洛廷看见易菲,主动指了指自己身上,说:“我穿了睡衣的,放心。”
象是怕她不信,他将胸前的浴巾拉开一点让她看。
易菲刚看见一抹粉色,浴巾便又重新裹得严严实实的。
易菲心里默默抱怨了一句,真没劲,早知道就不拿浴巾给他了。
洛廷大摇大摆朝易菲的卧室走,口中感叹道:“这睡衣不错,穿着真舒服,真香。”
易菲顿时垮了脸。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她,那件睡衣是她穿过的?
易菲现在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拿她新买的那件睡衣给他穿的。
为了整整洛廷,哪知洛廷现在倒反过来向她炫耀。
易菲没理会他,自己拿了睡衣,默默进浴室去洗浴。
浴室里面水雾弥漫,残留着洛廷的味道。
易菲又有些后悔,不该着急过来的,哪哪都避不开他。
她放下衣服,连忙又退了出来,问洛廷:“你的衣服要不要拿去洗洗?明天可以继续穿。”
“洗了,再用干衣机烘干?”洛廷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问。
易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暗指蔚羿呢。
蔚羿跟黄贝嘉初遇的那晚,便是在沐浴过后,用洗衣机把衣服洗了,然后用干衣机烘干,以便第二天有衣服穿。
易菲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说:“随便你了,你想烘干就烘干。”
“然后,你明天再陪我去买衣服?”洛廷继续提醒她。
她这是未来的妻子的表现吗?
易菲狠狠瞪他一眼,说:“你无聊不无聊?你自己看着办吧,懒得理你。”
说完,又进了浴室。
耽误了这一会儿,浴室的水雾淡了不少,但她仍然感觉怪怪的。
这是洛廷刚刚用过的浴室。
虽然,他们并非没用过同一间浴室,可那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淡得都快要记不起来了。
易菲满心异样,明明是在自己的浴室,却感觉好象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别人家一样,手脚都有些不自然了。
同样满心感慨的还有洛廷。
他现在四仰八叉躺在易菲的床上,心里极其满足。
真是不容易啊,重逢以来,处处小心讨好易菲,终于跟她混到同一张床上了。
离真正复合,成为正常的夫妻,应该不远了吧?
他摸了摸身上的睡衣,真的挺满足的。裹着易菲穿过的睡衣,就好象被她拥抱着一样。
至于这衣服的颜色的款式,又没要他穿到外面去给别人看,给自己的老婆看看有什么关系?
这叫做夫妻之间的情趣。
只要易菲高兴就好。
易菲沐浴完,穿了件非常保守的睡衣睡裤过来,板着一张脸,从衣柜里拿了床薄毯子过来,放在床的正中。
毯子叠成一长条,相当于一条线,把她和洛廷间隔开来。
既然他主动提出来要跟她划分个楚河汉界,她当然会照办,不然就太尴尬了。
她低垂着头,长发将大半张脸遮住了。
没办法,她不得不这样做,否则,就会被洛廷看见她的表情。她已经很努力绷着脸了,但她相信,以洛廷的精明,不可能看不出她隐藏着的表情。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有些尴尬,又有些害羞,还有点小小的窃喜。
易菲弄好毯子,丢给洛廷一床被子,然后侧身躺在床上,背向着洛廷,说:“睡了。灯的开关在你那边,关灯。”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在灯光下这样躺着,太尴尬,关了灯大家睡觉,就不觉得了。
等到明天早上,大家都起了床,就解除掉尴尬了。
洛廷很顺从地关了灯,他倒不是觉得尴尬,他只是想享受在黑暗中的感觉。
在黑暗中,他可以肆无忌惮盯着易菲看。
虽然在灯光下大概同样可以,因为她是背向着他的,但总会有点心虚的。
再则,关了灯之后,感觉他和易菲就真的是在同一张床上共眠了,这是不会再改变的了。
洛廷关了灯,房间一下子陷入到黑暗当中。
易菲却紧张了。
她倒不是担心洛廷会食言逾距,从这些时日洛廷的表现来看,他很能控制自己,说话也都算数的。
只是突如其来的黑暗,反倒让她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暧昧的感觉。
她真想爬起来,到易新的房里去睡觉。
可是不行啊,那小子精着呢,想方设法要撮合他们俩。
如果她去他的房间睡觉,万一那小子半夜醒了,非要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该怎么回答?
算了,睡觉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易菲越是想睡,却偏偏怎么也睡不着。
自从生了易新之后,她的神经就变得比较敏感了。每天晚上,都会担心易新踢被子什么的。
尤其是在易新小的时候,晚上还要起来给他喂奶,给他换尿布。
长期下来,形成了她睡觉比较警醒的习惯,有一点点动静都睡不着。
更别说,现在还有个大活人就在旁边。
她平时睡觉也没有这么晚,她时常在易新睡了之后,还会再加会班的。
今晚早睡,又是这种特殊状况,易菲竟是越睡越清醒。
睡不着也就罢了,偏偏她还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弹,就被洛廷察觉了,知道她没有睡着。
易菲一动不动躺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洛廷的声音。
“睡不着?”
易菲不理他,装睡。
黑暗中传来洛廷的一声轻笑:“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我也睡不着。”
易菲装不下去了,而且,她也很想活动一下。
她不便翻身,因为,一翻身就似乎离洛廷近了一些,亲密了一些。
她干脆坐起来,没好气说:“都是你,太吵了。”
“是你心不静吧?我可是一动没敢动,生怕吵到你。”洛廷一点不客气,说出真相。
易菲不想跟他争什么,说道:“我平时没这么早睡,我去看会资料。”
“你又要去看别的男人?”洛廷很是吃味的语气。
易菲懊恼,瞪他说:“这是我的工作,你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洛廷拉住易菲的手,说,“易菲,我记得你以前一倒头就能睡着的。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的语气,没有了吃味,也没有了调侃,易菲听得出他的诚恳。
不知怎么的,眼眶一下子就变得热热的,鼻头也酸酸的。
这几年,真的很辛苦,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超人,能够把孩子和工作兼顾上。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辛苦,再苦再累,在看见孩子的笑脸时,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她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一切都是她自己乐意的。
虽然辛苦,但也有许多甜蜜的时光。
然而现在,因为洛廷的一句话,她竟莫名的有些心酸。
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一个女人被人呵护了,就会变得娇惯?
易菲无声地抽动了一下鼻翼,淡然的语气说:“还好吧。不过,我的收获更多,易新的每一个笑脸,都是给我的回报。”
她瞥了眼黑暗中的洛廷,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黑夜象是一块遮羞布,把那些羞涩都遮掩起来。
它又象是心灵狂欢的舞台,似乎在它的掩护下,自己一些在白天不愿暴露出来的小小心思也可以稍微的放纵一下。
洛廷的掌心很温暖很坚实,她其实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洛廷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心头暗乐。
他先前握住易菲的手时,心里还是有点忑忑的,生怕她生气,把他踢下床。
易菲心情有些复杂说:“你错过了易新的这几年,没能看到他出生成长,会很遗憾吧?”
她心里有一点点歉意,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有歉意,她不欠洛廷什么。
当初的事,他有责任,不是吗?
她能怎么办?难道有了易新之后又巴巴地跑去告诉他?
洛廷在黑暗中叹息了一声,说:“是啊,真是挺遗憾的。听说,小孩子刚开始那几年变化可大了。易菲,你得补偿我。”
他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要求。
原本他没打算现在就提的,不过呢,今晚易菲主动提到了这点,而且,他俩的发展挺好,现在气氛也好,他就提出来了。
他所谓的补偿,当然不可能是再回到过去,再去体验一下易新的成长过程,那不现实。
他是想让易菲再生一个孩子。
这回,他会陪伴着她,从备孕开始,就陪伴着她,照顾着她。
他也要弥补他对于她的亏欠,弥补那种遗憾。
当年,她独自一人怀着易新,艰难生活,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易菲却误解了他的意思,说道:“要想补偿,不是不可以。”
洛廷眼一亮,叫道:“真的?”
握着易菲的手用力了些。
易菲不好再让他握着,想抽回自己的手。
但是洛廷如何肯放开她,他用力握住了她,就不让她把手抽回去。
易菲试了几下,没能成功,只好由他握着了。
她回答说:“当然是真的。我把小新从小到大的生活都记录下来了,录了好多的视频,还记了一些日记。等你哪天有空了,你可以看看。嗯,应该挺全的。”
洛廷的兴奋劲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搞了半天,她想到的是视频。
他闷闷不乐说:“视频只能弥补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看视频,只能看看他成长的样子。可是,视频不能让我体验到抱着他肉呼呼的小身子的快乐,不能告诉我他身上的味道,更不能告诉我,妈妈养育他有多么不容易。视频上,应该只有快乐的可爱的他吧,淘气的他你多半没有记录下来吧?”
易菲默然。
是啊,她当然不会记录下来易新淘气的时候。
因为,他淘气的时候,她要么在哄他,要么心情很不好,哪有心思来录视频。
她疑惑地问:“那你说,想要怎么弥补?”
她很清楚,刚才提到弥补的时候,洛廷是很兴奋的。
他一定是对这所谓的弥补有什么想法,但这想法却跟她不同,不是指的视频和别的记录。
洛廷抿了下唇,大着胆子说:“很简单啊,我们再生一个孩子,我就可以全程体验了。”
易菲这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哼了一声没说话。
洛廷见她没有反对,大喜过望。不反对就是好事,就意味着她会同意。
就算现在不同意,迟早有一天,她也会同意。
洛廷紧握着易菲的手说:“易菲,我们再要个孩子,好不好?最好是个女儿,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凑成好字。”
易菲打了个哈欠,说:“困了,睡觉了。”
洛廷轻声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在暗示我什么呢?”
易菲马上警觉起来,正色说:“你答应了我的,不可以越过来,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说完,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洛廷顿时觉得手心空空的,心里好象也变得空空的,怪不是滋味。
他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就知道急不得,早知道就别说那句话了,说不定,晚上还可以握着她的手睡觉。
洛廷陪笑说:“开个玩笑嘛,别介意。”
易菲没再理会他,侧过身去,仍然背向着他睡觉。
“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啊?”洛廷在她背后问。
声音低沉醇厚,带着磁性,很能拨动人的心弦。
易菲敬谢不敏:“不用了,我不是小新,我自己可以睡。”
听他讲故事,那今晚说不定真不用睡觉了。
洛廷咕哝了一句:“我讲的故事很好听的。”
易菲在心里回应他,就怕你讲得好听,听得入迷了,会睡不着觉的。
不过呢,跟洛廷说了这一会话,她的确有点倦了,也到了平时睡觉的点了,因此易菲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洛廷却是备受煎熬。
他也侧过了身,不过却不是背向着易菲,而是面向着她。
外面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空隙照进来,很暗,但是足以让他看清易菲的轮廓。
窈窕的身子,曲线极美,让洛廷心情颇不能平静。
只能看看,只能看看啊。
唉,易菲以为他在这儿睡觉是占了好大的便宜,事实上呢?他却是在受罪啊。
他真想翻过身去,也用背对着易菲,这样,他就可以少受点罪了,眼不见,心不烦嘛。
可是呢,到底还是舍不得,就算暂时还不能拥抱她,至少可以看看啊。
这放在刚刚重逢时,哪里想象得到啊。
洛廷心猿意马了很久,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清晨,他被一点很细微的动静惊醒。
洛廷现在尽管已经没有再过过去那种时刻面临危险的日子,但他仍然习惯性的保持着警觉。
所以,屋子里面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醒来。
他悄悄将眼睛睁开一道缝,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此刻是面向着房门的,只见房门被人小心地打开,然后一个小脑袋从门外伸了进来。
洛廷暗暗好笑,这小家伙是来查岗了吗?
昨晚他以此为借口,想要留在易菲这儿。
其实,他原本是做好了较坏的打算,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的。只是到底有点不太甘愿,所以拿易新为借口,促使易菲同意他睡到床上来。
这样看来,这个借口现在倒是落在了实处。
幸好他没有睡客厅沙发,不然,这小子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当然,不论这小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洛廷没有睁开眼睛,继续装睡,要看看易新会做什么。
易新的确是来查岗的,他想看看,洛廷昨晚是不是留下来了。
如果是留下来了,他又住在哪里,是不是住在妈妈这儿?
现在,看见床上睡着的两个人,他非常满意。
不过,再仔细看,他却又有些不满意了。
为什么这两个人背对着背睡?为什么他们中间有一条毯子?
洛廷昨晚临睡前,是一直面向着易菲的。
但是呢,最后他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冲动,所以,用了好大的毅力,才终于翻了身,背向着易菲。
否则,说不定就不仅仅是煎熬的问题了。
他怕他万一收不住手,会被易菲打出门去。
所以,就成了如今易新看到的情形。
易新走到床头,歪着小脑袋看着床中央的毯子,皱着小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廷心头暗笑,却是装作睡觉翻身的样子,翻了个身。
不比昨晚,他这个翻身的动作较大,没有越过楚河汉界,但是引起了床的震动。
易菲睡觉很警醒,床上一有动静,马上就醒过来了。
她睁开惺忪睡眼,侧过身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正是洛廷的目的,虽然他舍不得吵醒易菲,可是呢,他更加想听到易新对于昨晚的质疑。
有些心声,他自己不方便说,但是易新可以啊。
童言无忌嘛,何况易新还是易菲的宠儿。
估计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一会,他们也真的该起床了。
易菲刚一翻过身,就惊讶地看见了易新。
易新此刻正站在床边,洛廷的那边,眼睛却看着床的中间。
易菲对于易新的到来,其实也算不上太吃惊。易新有时候醒得早,就会跑到她这边来。
她只是觉得,跟洛廷睡在一个床上,却被孩子看见,这挺尴尬的。
虽然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做,但也挺让人不自在的。
易菲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了些,坐起身来。
她瞥了眼平躺着的洛廷,以及挡在他们中间的那条没有移动过的毯子,还算满意。
“小新,你这么早就起床了?”易菲问,尽量用自然的语气。
易新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着床中间的那条毯子问:“妈妈,为什么你和爸爸中间要放条毯子?”
洛廷一听,心中暗乐,努力绷着脸,不让自己露出笑意。
这小子,竟然一来就问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他仍然装作睡着了的样子,要看看易菲会怎么回答。
易菲有点傻眼,这小子不是才四岁多吗?他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一个小孩子,怎么管起爸爸妈妈的事来了?
腹诽归腹诽,易菲却不能这样说,而是假装糊涂,看着那条毯子。
她迷糊的样儿说:“是啊,这中间怎么会有条毯子呢?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这条毯子是盖在你爸爸身上的呀。”
她才不会告诉易新真相,而且,她要把这个锅推到洛廷身上,让他去解释。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条毯子是她亲手放在中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