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称赞令予恒露出一丝笑意,谦虚地道:“儿臣的字远不及王师傅,还要多加练习。”
东方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知道朕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吗?”
予恒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急忙跪下,慌张地道:“虽然皇祖母与儿臣提过太子之位的事情,但儿臣绝无与太子争夺之心,儿臣发誓,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一点都没有。”
看到他这个样子,东方溯哑然失笑,扶起他道:“父皇都知道,起来。”
予恒僵硬地站着,紧张地手脚不知往哪里放才好,东方溯默默看着他,忽地道:“这些年来,相比予怀,父皇对你的关心并不多,你有没有怨过父皇?”
予恒急急摇头,“没有。父皇日理万机,日夜操劳,儿臣只怨自己不懂事,无法为父皇分忧,又怎会有怨怼之心。”
东方溯欣然笑道:“你已经在为父皇分忧了。”
予恒疑惑地道:“儿臣做了什么?”
东方溯微笑道:“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皮的亲兄弟,这句话是你说的吧?”
予恒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个,一时面庞微红,挠着头道:“原来父皇是指这个,儿臣……当时没想太多,就觉得咱们几个流着相同的血,是亲兄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生份了。”说着,他又急急道:“父皇放心,予瑾那天就是突然与昭仪娘娘分开,心里难过,所以说了几句胡话;经儿臣劝说后,他已经明白了,没有再生父皇还有太子的气。”
“好。”东方溯点一点头,盯着他道:“当年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予恒面色一黯,“父皇是说母……赵氏那件事?”他本想称一声“母亲”,又怕东方溯不高兴,急忙改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东方溯哪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也不说破,颔首道:“不错。”
予恒咬一咬牙,小声道:“皇祖母都告诉儿臣了,她说是母后伙同贵妃娘娘,一起害死赵氏,好将儿臣一直养在膝下。”
东方溯没想到陈太后不止怂恿予恒争夺太子之位,还在他面前颠倒是非黑白,强忍了怒意道:“她还说了什么?”
予恒摇摇头,“也没什么了,就是让儿臣不要忘记赵氏,让她将来可以葬进皇陵,有一块牌位供奉。”
“那你呢,一点都没有怪过吗?”
听着东方溯的问话,予恒仔细想了一下,如实道:“开始的时候有一些,怪父皇,更怪母后与贵妃娘娘,但后来儿臣想明白了,皇祖母说的是真是假,儿臣无从得知;但母后与贵妃娘娘是真的待儿臣好,从儿臣有记忆起,就一直是母后无微不至地照顾儿臣;每每生病,也都一定是母后日夜陪伴在床边,直至儿臣痊愈。儿臣小时候身上穿的衣裳,都是母后与贵妃娘娘一针一线缝的,哪怕是到现在,每缝儿臣生辰,娘娘都会亲手缝一件送来,母后就更不必说了。”
”父皇虽然不像母后那样无微不至,但父皇给儿臣请的几位师傅一直都是最好的,和太子一样。。”
“王师傅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是实,只有自己亲身感受到的,才是真实;所以儿臣选择相信母后,相信贵妃娘娘。”
东方溯欣慰地道:“看来你跟王师傅学的并不仅仅只是书法,还有许多做人的道理,甚好。”说着,他道:“这个决定,你皇祖母并不知道是吗?”
“嗯。”予恒有些无奈地道:“其实儿臣事后曾试探过皇祖母的态度,但她对母后与贵妃娘娘成见甚深,非一时半会儿所能扭转,所以儿臣一直没有告诉她。再说,皇祖母只是让儿臣多上些心,平日里多……多讨好父皇。”他不好意思的看了东方溯一眼,“儿臣想着没什么影响,也就不说了。”
东方溯仔细打量着予恒,记忆里,他从未这样认真地关注过这个儿子,让他和太子一同跟着几个师傅学习,只是尽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没想到他这样感恩。这个儿子……远比他想像的要好,赵平清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生下予恒。
予恒迟迟不见他说话,以为是在生自己的气,急急道:“儿臣知道不该隐瞒,但儿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既怕父皇责怪,又怕父皇生皇祖母的气,所以……”
“朕明白。”东方溯温和打断他的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父皇很高兴。”
予恒第一次得到东方溯这样的盛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确定没有听错后,激动得几乎要落泪,哽咽道:“谢父皇夸奖。”
东方溯拍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朕希望咱们大周,也能出一个靖郭君。”
靖郭君指的是战国时期,齐国宰相田婴,他是齐宣王同父异母的弟弟,任齐国宰相十一年,助齐宣王发展生产,重视农商,囤积财富,所以在那段日子,齐国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东方溯说出“靖郭君”三个字,无疑是对予恒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后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当即肃然道:“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望。”
在予恒离去后,东方溯目光一转,落在张进身上,“畅春园那边的用度都是怎么安排的?”
张进恭敬地道:“回陛下的话,一切都与在宫里时一样,每隔十日,会有人点齐东西送去;太后那边,血燕五两,人参两枝,鸡十只,牛肉二十斤,佛香五十枝……”
“行了。”东方溯冷冷道:“从今日起,太后那边佛香增加到一百枝,余下所有用度一律减半。”
张进知道他是恼怒陈太后在予恒面前颠倒是非一事,不敢劝说,恭敬地道:“是,奴才待会儿就内务府去传旨。”
东方溯点一点头,又想起一事来,“孙兴怎么样了?”
“回陛下的话,孙兴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就是还走不动路,待他好一些,奴才立刻送他离宫。”张进忐忑不安地答着,唯恐东方溯改变主意,所幸后者并没有这个意思,只道:“送他去寺庙里,对着佛祖好好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