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既然如此关心朕的子嗣问题,朕今日便将一切如实告知,不再继续瞒着母后了,自从儿子遭遇淳于精忠谋反刺杀后,便中了剧毒,后来得遇一江湖神医,毒虽然被解了,但却留下了不能人道的后遗症,儿子日日宿在翠滟殿内不过因为沁昭仪知进退、明礼仪,从来不会来烦朕罢了,母后一定要打杀了鄢氏,让后宫所有妃嫔都知道朕的隐疾吗?”
既然母后如此容不下欢儿,他何苦还要自己一个人辛苦担着,不是担心江山后继无人吗,那他便索性将一切如实告知,总要将母后的注意力彻底转移,不要继续为难欢儿才是。
太后闻言面色瞬间惨白,心中滔天巨浪翻起,皇儿刚刚说了什么,不能人道,怎么可能,为何会这样,莫非是在骗她,只为了让她不再继续为难鄢氏,“不,这不是真的,你是泷澄帝国的君王,后妃无数,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隐疾?”
皇帝看到太后这个反应,唇角挂上一抹讽刺的笑容,这就急了,他可是为了这个隐疾日夜饱受煎熬,面对欢儿也不敢透漏一丝一毫,唯恐心爱女子看不起他,面对其他后妃也只能用桃娆散过关。
“儿子为何会有这样的隐疾,母后难道不清楚吗,淳于精忠犯上作乱,儿子中了剧毒差点死掉,母后怎能不知呢?”
江家庶子江潦之前一直暗中秘密和淳于精忠勾连,薛之煜彻查谋反案时,早就将一切禀告皇帝,为了太后和江家安宁,皇帝便将此事压了下去,只是处斩了淳于精忠的家眷,并未再追究江潦和江家的过错,可这并不代表江潦暗中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人知道,锦衣卫密探无孔不入,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又有什么是可以瞒过皇帝耳目的。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怀疑她,淳于精忠身为庶子不思效忠兄长,反而妄图谋夺君权,死一万次都不够,可这一切跟她和江家有什么关系?
“皇儿,你莫不是在替鄢氏开脱,所以才故意找出这样一个理由来糊弄哀家,鄢氏不贤不孝,贪慕恩宠,如何堪为昭仪之位,这样的魅惑君心的女子就该打入冷宫,让她再也无法得见君颜。”
太后察觉到皇帝话里话外都在外沁昭仪开脱,甚至还隐隐有将江家拉入谋反案的趋势,忙将话题扯回来,他们母子明明是说鄢氏的过错,为何扯到早就平息的谋反案上去了。
“母后执意如此,恕朕不能从命。”他的身体出了问题,母后不但不关心,反而一味揪着清欢不放,江家内部奢靡混乱,庶子包藏祸心,母后不去约束制止,一双眼睛日日盯着他的后宫,一心想着要将他宠爱的女子贬斥入冷宫,淳于泠洬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失望,这就是他的母后,永远以自我为中心,以自身利益为最重,从来不管是非对错,也不在乎他的喜好,一味维护娘家人。
“母后的生养之恩,朕永世不忘,只要朕一日是泷澄帝国的君王,母后便永远都是帝国唯一的太后,倾举国之力奉养母后,便是朕最大的孝心,但欢儿是朕必须要保护的女子,请母后不要继续为难。朕已经将一切如实告知,后宫没有子嗣出生,一切罪责都在朕身上,不关欢儿的事,母后要打要骂尽管冲着朕来。”
皇帝说完这些心中已是寒冰一片,语气中透漏出的冷肃,即便隔着三尺远都能让人感受到,谁要伤害欢儿,除非从他的身体上踏过去,否则他誓死也要保住这仅剩的一点温暖。
太后被皇帝这样坚决的态度气的全身发抖,手指伸出指着眼前跪安的皇帝,嘴唇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皇帝这是拼死也要护住沁昭仪了,她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妃妾,居然连亲生母后都敢顶撞,甚至不惜在她面前扯谎,拿男子最在意的尊严问题来糊弄她,只为了帮鄢氏开拓罪责,真是气死她了。
“太后,您不要吓奴婢,太医,快传太医过来!”大殿外侍立的泯淮这次终于听到了水嬷嬷的呼喊声,自从上次去了冷宫后,他的耳朵嘴巴便不管用了,找太医医治后虽然勉强恢复了听力,可却大不如前,但凡人小声一点,他都是听不到的。
寝殿内的慌乱皇帝丝毫不理,大步出来上了龙撵离去,哼,母慈子孝,若母不慈,他依然会孝顺,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想要奢求再多,却是不能了。
不到傍晚,太后病情再次加重,晕倒于慈仁宫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整个后宫,满宫嫔妃由皇后领着轮班在太后病榻前侍疾,皇帝却特意吩咐沁昭仪不必前去。
又过了三天,连前朝也得了太后病重昏迷的消息,元济侯担忧不已,在早朝期间请命要去慈仁宫看望姐姐,却被皇帝一句,“舅舅年事已高,见了母后恐会引动肝气,不利于自身保养”为由,给直接拒绝了。
元济侯无奈只得回府和几位弟弟商议一番,然后派了夫人带着几个儿媳递牌子求见,好在这次总算没被拒绝,顺利入宫见到了太后。
慈仁宫内,江太后已经醒了过来,正由江大夫人的三儿媳服侍着喝药,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江潦的妻子江孟氏。
“好孩子,多亏有你服侍,哀家这几日觉着气色好多了,身子也舒坦不少,水荷,去取一只紫檀如意过来,哀家要赏赐孟氏。”
大哥元济侯有三个儿子,老大江沧、老二江浛、老三江潦,这孟氏闺名孟蔓蔓,与庶子江潦仍是新婚,却被婆婆推出来入宫侍疾,心中虽然不高兴,面上却是一点不情愿都没有。
“多谢太后赏赐,蔓蔓身为晚辈,照顾太后乃是应尽职责。”嘴中说着谢恩的话,仍然恭敬接了那紫檀如意收下,她娘家原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胜在一门书香,清贵无比,因此才能嫁入元济侯府。
婆婆名下有三个儿子,大哥将来要继承元济侯爵位,因此被老太爷拘在元济洲,亲自带在身边学习,二哥喜好快意恩仇、吟风弄月,常年不在家中,只顾着自己一人在外逍遥快活,因此这到太后面前巴结的事情才轮到她这个老三媳妇。
她所嫁的夫君虽然是个庶子,却是胸有城府,别有成算,不显山不漏水,便讨了父亲和母亲喜欢。
这几日婆婆虞氏每回进宫探望,都将她带在身边,江家二房、三房几个妯娌虽然很想越过大房讨好太后,奈何婆婆虞氏是个有心计的,只带她们来了一回,便借着太后养病需要清净为由,将那些人都阻在了家里,于是为太后侍疾的事情便由孟蔓蔓一手包揽了。
“太后,皇后带着淑妃和悦妃过来了。”太后和皇上闹别扭,连带着侍疾一事都由娘家人包揽了,竟然不让后宫妃嫔插手,这不是明晃晃打皇上的脸,告诉天下人皇帝不孝吗?
这几日元济侯夫人虞氏每每带着儿媳孟氏入宫侍疾,却是什么事都不大管,只留在偏殿喝茶用点心,一应煎药、熬药之事都交给孟氏去做。
当年太后未出阁仍在娘家时,跟虞氏这个大嫂确实没什么好关系,姑嫂关系自来便很难处理,虞氏这样太后也不苛责,只每日让孟蔓蔓服侍在侧,今日赏赐这个,明日恩赏那个,水嬷嬷一旁看着,也不由暗自叹息这个孟氏会做人,更兼长了一张巧嘴,能讨太后欢心,将太后正经的儿媳皇后娘娘都比下去了。
“叫她们回去,打哪来便回哪去,哀家这里有蔓蔓就够了。”太后眼睛不眨一下,便说出了这样的话,水嬷嬷早有所料,立刻躬身后退,待离了太后眼前才直起腰背转身出去回话了,皇后还带人等着呢。
“娘娘,奴婢刚打听到消息,皇后今日照旧带着淑妃、悦妃去慈仁宫侍疾,太后连人都没见,便命水嬷嬷直接打发了。”
紫缕剥了一个蜜桔递到主子手中,这些日子太后一直病着,皇上吩咐太医院打起十二分精神照料,无论太后需要什么贵重药材都即刻奉上,若是宫里没有,便立时派人去宫外采买,皇后和一众妃嫔也全都动了起来,日日去慈仁宫侍疾,她家娘娘却独得皇上厚爱,可以留在翠滟殿准备秋狩之事。
谁知平静日子总是太过短暂,太后召见江家人后,便不肯让后妃继续侍疾,每日只留了江虞氏和江孟氏婆媳在身边侍候。紫缕原本还担心主子不去慈仁宫侍疾,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虽然皇上不让主子去慈仁宫是为了保住娘娘,但若所有后妃都去了,唯独主子一人不去,只怕太后必会趁机兴风作浪,再次为难娘娘,好在如今所有后妃都见不到太后,她家娘娘也就不打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