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就由着他挂着。
等过了时间,谢连城就迫不及待地说,“将军,你可要愿赌服输哦。”
“当然。”琳琅挑着眉扫过他红扑扑的脸,鼻尖还沁了点汗珠,“本将军向来不是耍赖的人,既然输了,那自然要履行承诺。”
她一边说着,朝着他倾过了身体。
“说说,你想要本将军干什么呢?”
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什么?
谢连城挪着小碎步离人远了点。
琳琅不以为然,顺手解开了缠在腰间的金络,慢条斯理将外罩的湿透衫衣给褪了下来。
男人一愣,脸红移过头。
“你、你要干什么?”
谢连城立马用手虚虚捂住了眼睛。
琳琅诧异看他,知道这人是想歪了。她不过是嫌热,稍微褪了一层外衣,免得当场中暑。
“我不是输了嘛,那不如——”
“你、你这个无赖,哪有这样的,你、欺负人!”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象牙白的肌肤熏染上淡淡的红粉,又是羞耻又是懊恼,他就知道这个家伙是个狡猾的,赢了是她占便宜,输了还是要被她占便宜。
“不如弹脑门如何?”
“啊……啊?”
原来不是他想得那样?
琳琅欣赏着男主那窘迫的脸色,忽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她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了对方碎碎念的嘴巴,“嘘——有人来了。”
谢连城正在被耍了的气头上,想也不想一口咬住她的食指。
“喂喂,疼呢。”琳琅说。
谢连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从头到脚,密密麻麻的,涌起一股羞愤。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男主大人再一次被琳琅的不要脸给气哭了。
琳琅认为自己很无辜,她就提个醒,怎么了?
有两道人影走进了练武场。
“怎么回事,我明明听到了说话的声音。”红衣少年嘀咕了一声。
“咦,这里有人在练箭吗?”另一个声音是比较温润的,如春天徐缓的风,充满了舒适感。他也是莫筱燕纳进来的贵君,比严薄夜进门的时间要稍晚一些,但也是莫筱燕最心疼的男人。
温庭的容貌不算多精致,却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干干净净的,让人不忍亵渎。可也是这双美丽的瞳孔让温庭命途多舛,小时候被父母当作扫把星赶出家门,幸好被一个于心不忍的老和尚收养了。
只是他十六岁的时候,老和尚寿元尽了,温庭只能独自一人生活。为了遮掩这对被诅咒的眼睛,温庭试图把自己装成瞎子,只是没瞒多久,就被镇上的人发现了,他被当成妖怪一样被抓起来,差点绑在柱子上烧死。
当时莫筱燕正好看到,就把人救了下来。
温庭对她原本只是感激,但莫筱燕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是打动了这颗冰冷寂寥的心,当她说要纳自己为贵君时,温庭尽管知道她是那个有名的草包王爷,最终还是答应跟她走了。
躲在隔间的琳琅也是第一次在古代世界见到这样眸色的人,下意识多看了几眼。直到她察觉怀中的人肢体僵硬,这才收回了视线,看向谢连城。
对方微微垂着脑袋,脸色有些黯然。
尽管他为了莫筱燕做出让步,四男共侍一夫,可心里未尝不是委屈的,因为莫筱燕之前答应他的是一生一代一双人。
琳琅伸出手指,强迫抬起了他的下巴。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她张嘴,无声说出这句话。
谢连城抿着唇,转过头不理她。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妻主,可是他见她这么出神看着温庭,就想起了莫筱燕将人领回来时小心讨好他的样子,谢连城忍不住就想迁怒琳琅。
莫筱燕越是为这个人委曲求全,他就愈发觉得两人疏离得厉害,好像再也回不到当初。
琳琅又将他的脸扳回来。
‘哑巴了?快说话,惹急本将军,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本来就委屈着呢,这人还凶他!
谢连城咬着嘴唇,眸子里泛起细碎的涟漪来。
琳琅:“……”
她不就恐吓了他一句吗,用得着红鼻子吗?
对付这种小哭包,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哭不出来。
琳琅捏住了他尖细的下巴,歪着脸便重重吻下去,比起第一次的随意,倒多了几分耐心与温柔,有一种疼惜的感觉。
男人吃惊瞪大眼。
之前他跟琳琅亲密,是因为他以为对方是自己的妻主,勉强还能说服自己是没弄清状况。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被附在妻主身上的鬼再一次亲了。
这个混蛋!流氓!
不要脸!
他羞红了秀颊,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被刺激得迅速流了下来。
谢连城被这次非礼给气狠了,抬起手就想教训她,琳琅眼明手快擒住他的手腕,将人逼退到角落来,狭长的凤眸微微起来,透出危险的讯息。
‘你尽管挣扎,万一被外头的人听见了,丢脸的,可不是我呢。’
琳琅恶劣拍了拍对方如玉般精致秀雅的小脸。
她觉得男主特别好玩。当然,除了动不动就哭这一点。
谢连城看懂她的唇语,认为琳琅此举是想折辱他,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大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猛然抓住近在咫尺的手,放进嘴里狠狠咬下去,眼珠子泛起血丝来。
啧,好像玩脱了。
琳琅挑眉,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感,由着他泄愤。
铁锈的腥味在嘴里扩散开。
察觉异样的谢连城清醒了过来,连忙放开了她,那只洁白细长的手上有狰狞的牙印,此时冒出了鲜红的血珠。
男人不自在拉了拉银色衣襟,朱红的唇瓣染得愈发鲜艳,更不敢看她。
琳琅听见门外的人走了,才道,“消气了,不哭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连城躲避她的视线,心底却悄悄爬上了异样的滋味,尽管这位将军野蛮粗鲁,却心思细腻,更是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哄他。
哄?
他想到这个词,心尖儿颤了颤。
不,不是的,这个鬼将军对自己意图不轨,还强吻了他,他怎么会以为她是在哄自己?
他是不是疯了?
在谢家公子百般纠结的时候,失重感传来,他就被人当沙包一样甩到了肩头上。诡异的是,他竟然习惯了一般,还下意识扯住琳琅腰间的玉佩,嘴里冒出一句,“你轻点儿!”
“知道了。”
对方不耐烦应了一句。
谢连城倒挂在她身上,他看着自己的黑发垂了下来,同她的发尾纠缠在一起。沿途穿过长廊的风,是清爽的,碎碎的光影从他的眼前迅速掠过,像极了他儿时看过的万花筒,斑斓华美。
檐下,有一对黑色燕子仿佛在呢喃什么。
他就这样被领回了窝。
为了防止某人闹得鸡犬不宁,谢连城没有让琳琅再出房门,煞费苦心从书房搬了一箱子书,大多是奇闻怪谈的故事,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让谢连城松了一口气。
晚饭过后,又到了沐浴的时间,这就出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
妻主平时是让侍子服侍的,可是这个人只是附身在妻主身上,还动不动就胡来,难保她看见那些娇嫩可口的侍子们会不会当场起了什么心思。谢连城心里不舒服,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面对平常的情况,他竟有些无法容忍。
“是你来服侍我吗?”冷不防,她突然从背后发出声音,在耳边低语着。
谢连城慌乱推开她,“谁要服侍你,不要脸!”
琳琅轻笑,欣赏他窘迫的脸色。不知是不是夜色撩人,谢连城只觉得她的嗓音多了几分腻人的温柔,“服侍妻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想服侍本将军的人可不少,你确定要拒绝这份厚爱吗?”
“鬼才稀罕!”谢连城耳尖仿佛要滴出血来,狠狠瞪她一眼,表情十分鲜活灵动。这人还有完没完,整天把这些不着调的话挂在嘴边,也不知羞!
把人逗弄得快抓狂了,琳琅施施然转身离去。
谢连城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也去另一个房间洗漱了,等他回来,对方穿着里衣,带子松垮系着,一头黑发披得满床都是。
她一手执着略微古旧泛黄的书卷,烛光昏淡,她垂下眼皮,遮掩了白日里那张狂恣意的神色。琳琅眉都没抬,却冲着他说,“洗好了?快来这边坐。”
鬼使神差的,他走了过去,她似乎有些诧异,问道,“真香,你擦了什么胰子?”
“没、没什么。”他眼神游离,神情显出几分懊恼。他莫非真的是鬼迷心窍不成?明明他都不爱用胰子的,觉得那香气浓烈艳俗。
她倒没有追究,反而指着几行字说,“这里有个国家叫不死国,外表漆黑,却长寿不死,很有意思呢。”
“将军也想长生?”谢连城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二十三岁就被效忠的君王从背后捅了一刀,死于战场,成了飘荡的魂灵。
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会觉得无比悲哀。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疼起这个赤血丹心的女人了。
“长生有什么好呢?你会看着自己的爱人与亲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你却无能为力,还要应付这无边无际的寂寥。”她用银签剔了剔灯花,“长生殿前神仙老,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的脸半隐在明灭不定的光影里,形同吃人的鬼魅,他第一次怔怔的看着入迷。
完了,他是真的鬼迷心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