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王轩还未踏入长扬宫大门,就瞧见人群中那抹忙碌的身影。
萧子都眉峰微皱,顺着邺王轩的目光看去,微默:“王上对她,好像格外的注意。”
“这两年来,咱们一直在暗中查他在孤身边安插的内线,前段时间就查到了她,五年前孤初登基时,她是被缪千里手下的张棣送入宫的。”邺王轩手转动着右手大拇指的玉石戒指,好看的唇角扬起一抹嘲讽:“更何况她的名字叫孟古。”
萧子都神色微怔仲,因为缪千里本家姓孟而非缪。
“缪千里能赐给她本家的姓氏。”邺王轩笑了笑,回头看着萧子都:“孤想不注意都难。”
忽的一阵冷风吹来,吹起他的衣摆,萧子都拢紧了衣领,抬头问:“永巷那次,王上也是故意的?”
自邺王轩查到有孟古这么一个人时,就已经拿到了她的画像,永巷内初次与她相见,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想起缪千里的所作所为,他忽然心生一计。
缪千里不是藏着她不动么?他倒是要先动一步,看看缪千里会有什么反应。
“若真的是如王上所想,那么他把一个线人安排在浣衣房,又是有什么目的呢?”萧子都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邺王轩眼眸微眯,沉了脸色,“一个放入宫里五年未动的棋子,孤还真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用。”他伸手招来了人,在耳边吩咐了几句,萧子都眉心微皱,轻声问:“接下来,王上要做什么?”
“敌不动,我先动。”邺王轩微微一笑,手拍了拍萧子都的肩膀,道:“子都,等下宴会上可是会有一场好戏,咱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的欣赏。”
长扬宫里,随着邺王轩与帝太后的到来,这场宴会也随之开始。
崔嬷嬷见孟古不错,钦点了孟古与数十个婢女,亲自领着去后厨备酒水。
宫内备酒水亦有讲究,什么样的位置用什么酒具,配什么酒都是有规矩的。
崔嬷嬷一边吩咐着教唆着各个婢女门,等下端着酒水进去之后应该站的位置,以及分配给她们端的酒具。
孟古端着茶具,去往一旁的池子里仔细的把茶具清洗干净,正清洗着却见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匆的从她面前而过,进入后厨中。
后厨之中尽是忙碌的人,有人经过本来是正常,但是引起孟古注意的是,他面上慌张的神色。
显然有一种做贼心虚之态。
孟古始终坚信,在这深宫里知道的事情越少,活的就越久。她并没有多去在意,埋头把自己手里的酒具洗干净。
孟古刚端着酒具步入后厨,抬眼就瞧见一个宫人悄悄的往一盏酒壶里倒白色的粉末。
下毒?
这是闪现在孟古脑海的第一个词。
比之其余的银酒壶不同,被动了手脚的是一盏鎏金盘龙镶嵌翠玉酒壶,通常这种带有龙腾的用具,一般都是象征着权利高贵,只有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才能享用。
难道有人要在宴会之上毒害王上?
想到这种情况,孟古脸色忽的一沉,闪现在脑海里的第一反应,这个下毒的宫人是缪千里的人。
如今大邺整个朝政,皆是由缪千里一人独揽,他府上门客上千,名声早已远超邺王轩。
邺王轩登基五年,全然就是一个傀儡君王,并无实权,仔细想来与赵国公主玉的和亲,亦是缪千里一手促成的,邺王轩宴会上不配合。加上近年来邺王轩一直亲近萧家有意在打压缪千里的势力,缪千里对邺王轩失去了耐心,想要弑君篡位亦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一个人对于权力的欲望是永远没有尽头的。
可是,在众目睽睽仔细弑君,怕是长安宫又会乱作一团,届时若是缪千里想要隐瞒这一幕,那么去往宴会上服侍的所有人都将会命丧黄泉。
包括她自己。
“想什么呢?”崔嬷嬷拍了拍孟古的肩膀,把孟古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酒水已经备好,快端上去吧。”
孟古木讷的应了一声‘是’,反应过来刚想要叫住崔嬷嬷,却忽的退缩了。
那个宫人下药只她一人看到,这个时候她说出来有人弑君没有人会相信,怕是她自己也会因为无中生有而先失去了性命。
一应的婢女都端起面前的酒水往外而出,孟古平复了下心,端起酒水随着一众列的婢女排成一线,走出后厨。
孟古的目光一直聚焦在走在最前端那个丫头身上,此刻她手里端着的酒壶,正是那盏鎏金盘龙玉壶。
她的心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她心里一再告诫自己,越是这种时刻就越要心静,但是此刻她的心根本就静不下来。
只能眼看着一行的婢女低眉顺眼的按照顺序走到位置前奉酒水,孟古不敢滞留,随着前一个人的脚步低头走过去,蹲下身子把酒壶放在桌上,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一袭素色的锦衣长袍,她大着胆子抬眼,就撞入一双暖入旭阳的眼眸里。
没有想到孟古会抬眼,四目相对的一霎,萧子都微顿,须臾朝她微微颔首一笑。
孟古眼眸一亮,放下去的手指刚想要拉萧子都的衣袖,提醒他邺王轩的酒有问题,却听得宴会之上沉沉一声:“孤的酒,就给相国喝了吧。”
即将碰触锦衣的手指顿住,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瞥见坐在右端之首的缪千里从容的站起身来,道:“臣,多谢王上赏赐。”
态度卑亢,赵国面前全然一副大臣受赏该有的样子。
萧子都微低头,星光般的眸子淡然瞥向与自己仅有一公分之差的手指,下一刻,手指迅速的收回,站起身来躬身低头退至一旁。
萧子都俊眉微皱,却还是伸出了手,素手手指轻点,温声道:“你去帮相国斟酒吧。”
“是。”孟古已经平下了心来,低眼小步走到缪千里桌前。
鎏金盘龙玉壶放在桌前,她蹲下身子,轻执起酒壶往酒杯里斟满了酒,而后起身轻退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