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抿唇未语,阿秀仰头,神情孤傲:“你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在你抢走甘泉宫的工作时,我的心里就是什么滋味。”
孟古道:“甘泉宫一事是季嬷嬷亲点的,我们都无权干涉。”
“呵呵。”阿秀冷冷一笑:“你这话拿去糊弄凝玉还差不多,宁香从前在时,季嬷嬷并未对你格外的看重,反倒是宁香走了之后,你竟然一跃我之上。看季嬷嬷这段时间如此看重你,连长扬宫这么重要的宴会都让你随着去了,想来你没少打听她的爱好,送她礼物吧?”
孟古长长叹息一口气,知道阿秀是什么性子,所以不予她计较。
忽然,一袭素衣长袍的俊朗身影撞入眸子里,阿秀美眸一转,突然甩开孟古的手,整个身子一下子趴倒在地上。
“啊~”阿秀失声尖叫着,眼泪簌簌的掉落,“孟古,我一心待你,可你总是视我为敌,我说了,方才宜春宫你推我害我受伤的事情我不予你计较,现在你还不信么?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再视我为敌?”
一番劈头盖脸的话袭来,孟古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呆立,在她抬眼瞧见不远处那抹背对着她们的素色身影脚步顿住时,才明白阿秀此举何意。
那一抹素衣身影,怕是只看一眼就刻在脑海里难以忘却。
萧子都。
听凝玉说,长扬宫一望,阿秀就对萧子都产生了浓浓的爱慕之意,身在浣衣房内,很少有机会可以碰见萧子都一面,如今碰上了,阿秀自然不会错过让他多看自己一眼的机会。
然而,萧子都的身影却只是停驻那么一刻,连头都未回,身影一闪转了弯消失在她们两个的视线。
“闹够了没有?”孟古眉心紧皱,对于阿秀的行为很是反感,指着萧子都消失的方向,问:“瞧见了没有,你倾心倾力不惜摔倒自己演的一出戏,在他眼里却连狗吠都不如,不觉得丢人么?”
“你!”没有想到孟古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说自己,阿秀抬眼愤愤的看向孟古,咬牙怒道:“你懂什么?!我在浣衣房里熬那么久,好不容易能够有出头一日,却被你堵了去路,我不同你争,再另寻一条路,又有何错?!”
“大错特错!”孟古沉着脸冷声反驳:“你在宫里这么些年,不说咱们,就是近身伺候主子的那种大家出来的婢女,那些正儿八经的权贵又有哪一个会正眼瞧过一眼的?你想要在宫里头出人头地,就拿出来你的真实本事,咱们虽然在这长安宫里是最低贱的奴婢,但是骨子里的这份傲气要是丢了,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她的一番告诫阿秀却并不领情,不以为然道:“绣房里同咱们一起入宫的那个婢女,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能够入得富贵的眼?孟古,凭心而论我比她的姿色要好上很多吧?凭什么她都能攀上而我就高攀不上?”
“她那是出宫给人家做了妾。”孟古愣了愣,随即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你也愿意做妾?”
阿秀仰头,态度坚决:“能够给萧二公子做妾,是多少人巴着等着呢,别说是侍妾,就算只是个暖床的,我也是愿意做的。”忽的上下打量了孟古一番,怀疑道:“你该不会还想着嫁给人做正妻吧?你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身份,就算是有几分姿色,想要出宫已经是人老珠黄了,还想要做正妻?”
阿秀嘲讽一笑:“孟古,你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不敢。”孟古冷冷反驳,对于阿秀充满虚荣的极端想法感到浑身不自在,摇了摇头,上前扶着阿秀起身,再一次冷冷劝道:“你想要以什么身份生活,是你的事情。但是也要请你仔细的想一想,在深宫里有多少奴婢是与他们能够真正扯上关系的,即便是真的有了关系,她们的下场又是如何?”
“收起你那高高在上教训人的姿态吧!”阿秀早已对孟古的劝说不耐烦,愤怒的挣脱孟古,道:“有一句说的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不要把你的想法强行加到别人的身上。我并不觉得你比我高尚多少,别以为你私下里做的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
言罢,阿秀不再让孟古搀扶着她,自己一瘸一拐的往前浣衣房走。
孟古待在原地摇了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后还是离阿秀远一点好。
正要踏步追上去时,忽的有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不等她惊叫出声,一只温热宽大的手就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只感觉天旋地转,人已经被拽到了一旁的假山之后,假山石头隔得后背生生的疼。
孟古闷哼一声。
“是我。”
沉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孟古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抬眸。
逆着夕阳的余晖,如诗如墨的缥缈眉峰映入她的眼帘,亦如五年前那场大雪里的相遇,一袭月白锦衣长袍,衬得他更加的冷冽而又多姿。
“方才的一番言论说得很好。”缪千里一手仍旧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把她牢牢的禁锢在自己的面前,唇角扬起一抹笑。
孟古的呼吸渐渐的归于平静。
“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吧?”缪千里眼神微睥,又道:“长扬宫宴会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酒有问题的?”
孟古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松开手。
缪千里这才松开了手。
孟古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情,眉眼恭顺的低头:“因为奴婢看到了,端给王上的酒被人动了手脚。”
“既是知道,你当时近得我身伺候,为何就不提醒我?难道你就不怕那酒中放的是剧毒,一旦我有了事情,你也要随着一同殉葬。”缪千里眉峰微挑,“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怕。”孟古坦然答:“但是奴婢知道,相国一定会没事的。”
缪千里薄唇轻启,吐出两字:“原因。”
“鎏金盘龙玉壶是御上亲用,没有人会大胆敢对王上的酒中动手脚。可是宴会上被动了手脚的御酒,却被赐给了相国,也就证明宴会上一事,是王上和相国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孟古不动声色的移动脚步,试图拉开与缪千里的距离。
初看到酒中被人动了手脚时,孟古不是不慌乱,但是在邺王轩把酒赐给缪千里时,霎时所有的一切她都想明白了。
宴会上看缪千里的态度,并不知酒中有问题,邺王轩把酒转赐给缪千里,就足以让孟古想到了,邺王轩知道酒中有问题。
大邺朝堂上几乎全部都是缪千里的人,此时邺王轩即便是再想要亲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真的公然毒害缪千里,因为一旦缪千里出了什么事,朝堂上以缪千里为首的官员势必会大反。
那么邺王轩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
想通这一层关系,孟古就明白了这酒不过是邺王轩为了发泄对缪千里把持朝政的不满,故作的一个恶作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