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跨步横穿过碎石路,绕过一颗紫衫巨树,离跑来的两人越来越近。
豁嘴黒袍执事见到我提着枪迎了上来,疾呼道:“祭藏,你来的正好,助我擒拿住祭黄,他要背主叛逃,幸亏我一直留心,才没有让他得逞!”
豁嘴黒袍执事这一开口说话,就被前方的“祭黄”拉开了距离。他挥手向前抡动手里黑色铁杖,“崩”的机括一声响,独角鬼头飞射“祭黄”,鬼头后带出一条细钢索。
直奔中的“祭黄”向旁边躲闪而过,鬼头又被细钢索拉回黑色铁杖顶端。豁嘴黒袍执事一纵身赶上,叮叮当当又几下剑杖交击。
两人短暂交手,人影交错后又分开,我已经赶到了交手的两人身边,一枪直刺而出。
“看枪!”
我紧盯“祭黄”面具下的双眼,身体向前急冲,一枪直刺他的胸口,他侧身闪过,两人擦肩而过时,互相递了一个眼神。
逃走的机会稍纵即逝,必须速战速决!
“祭黄”侧身躲过一枪,身后机括声又响,鬼头呼啸而来,他急扭身出剑,刺中了鬼头,却被细钢索缠着了剑身。豁嘴黒袍执事蹿到了他持剑右臂的外侧,双手握杖,向外横拉钢索。
看来这黑袍执事应该是久经战阵,善于配合的老手,这么快就给我创造了机会。
单足一旋,身体转了过来,我回身出枪直取中门大敞的“祭黄”,杀气凛然。
“别杀,殿主要活的——”
在豁嘴黒袍执事急叫中,已经刺到了“祭黄”胸前的睚眦枪一震,红色旗帜上扬翻卷,纷乱的红影中,枪尖一晃不见,忽然又出现在豁嘴黒袍执事的腰腹前。
——血旗遮日月!
“噗”
在豁嘴黒袍执事目瞪口呆中,睚眦枪穿进腹部,贯入到挂旗的环孔处而止,从他的背后冒出了一截血刃。
“你?你们……两个……”扔掉了鬼头黑杖,豁嘴黒袍执事一双手握在睚眦枪乌钢枪杆上,左右看看我和“祭黄”,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将头转向高塔方向,正要大叫出声……
身侧的“祭黄”手一挥,一剑横削,豁嘴黒袍执事人头飞起,血喷如柱。
————
“鱼兄,多谢了。”
“不用客气,端兄,我早想杀了他,忍了很久了,今天正好送上门来。”
“我也与鱼兄相同,这段日子忍的苦,装的更苦!”
“端兄,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我们赶紧下山,面具先不要摘掉,要靠它混下山。”
“还是鱼兄机智,那我们边走边说,不能延误下山,他们将王宫内的数百侍卫快杀尽了,那个女人在高塔上遇到敌手了,那人很可能就是宣王爷……”
“那你没有上去看看吗?”
“那里银面杀手最多,况且我上去也于事无补。你有所不知,宣王爷……一直不应诏回帝都……”
我们两人说着话急走了数十步,一声决绝悲凉的长啸从两里外的巍峨高塔传出,声音震的环绕这座山的云雾一阵翻滚。
一直未停歇的箜篌声戛然而止,我们震惊的向高塔望去……
片刻的沉寂之后,忽然一道蓝色长虹冲破最高层的塔顶飞出,翻滚着从十几层高塔上坠落,光芒收敛后消失不见。下一刻,从顶层的塔内泄露出了一丝金色光华,一闪即灭。
“快走!”
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提聚内力,脚下加速向石阶方向奔去。
这明显是分出胜负了,不管是哪一个赢了,我们两人都没有好果子吃,而且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一定是那个女魔头赢了,我从没有想过有人能战胜她,她的手段实在太诡异了,就是不知道她需要多久才能发现有银面杀手逃跑了。
快到下山“天梯”前的时候,我猛然想起好像忘了什么……呃,是那个漂亮姑娘!真是的,我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被吓的连一个大活人都忘了。
回头向路边的那颗紫衫树下望去,那里却空无一人,连地上的那对银枪也不见了。
算了,在这自顾不暇的时候,她只能自求多福了。我暗叹一声,又不由得心里戚戚然,那么漂亮的美女,伤得那么惨,哎……“祭藏”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
我和“祭黄”站在山下的一个分叉路口,两条路分别通向东西两个方向。
从脸上摘下银色面具,狠狠地看了两眼后,我使劲扔向了路边的稀疏树林,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还要在它上面撒泡尿,吃饭睡觉都带着它,我竟然一直忍到了现在,连我自己都要佩服自己的忍耐力了,这一刻,终于要永远和它说——再也别见了!
刚才一路下山,面具果然起了作用,在山脚“天马苑”岔口处和出山口的石亭处都遇到了银面杀手,我们两人假称奉了殿主命令下山,就直接冲了过去。银面杀手的任务只是杀掉见到的陌生人,可不包括同伴,在他们发愣不知道怎么应付时,我们已经跑远了。真是幸运,如果有黒袍执事在,恐怕只有杀过去了,可我们根本耽误不起时间。
“祭黄”也摘下面具,随手一扔。一个二十左右,细眉大眼,天庭饱满的瓜子脸青年出现在我面前,他抬头看了下天上圆月,说道:“鱼兄,按马车来时的行程,我虽不能向车外张望,也估算出我们应该身处林洲与河洲之间,我们要回中洲,必经林洲,还是走这条向东的路吧。”
“不行。”
我摇摇头,沉吟道:“端兄,我一直有个感觉,那女人可能会追来。我们两人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她的箜篌魔声能克制我……恐怕一碰面,我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祭黄”的细眉皱起,说道:“那怎么办?躲起来吗,那也不行,这附近没有茂密的山林,等他们从山上下来,在那么多人的搜寻下,我们藏不住的。”
我无奈苦笑道:“不如我们分开跑,跑的越远越好,这样万一她真的追来,也只能选一个方向,我们最差也能有一人逃走。”
他大眼一亮,点头道:“不错,只要不是她追来,其他人的话,我都有信心摆脱他们。”
这话听得我心里来气,好吗,你就知道她一定是追我啊!
也知道他这话是无心的,我接着道:“好,那我们就约定,不管是谁逃出,首先就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各宗门,让他们来救人。”
“正该如此,鱼兄保重。”
“端兄也小心。”
这会儿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我们两个相互作别后就分两路奔逃。
————
这条河谷怎么还不到头!
我纵身飞跃了几块半人高,凸出水面的扁平巨石,落下时脚下溅起的水花,转瞬被我急冲向前的身体裹带的气团撞碎四散。
脚下是一段渐渐倾斜的下坡路,前方能看出很远,可还看不到河谷出口,遥远处只见一段高耸的峭壁。河谷被两侧峭立的山壁牢牢夹在中间,浅浅的水流从我的脚下向着前方流去,我一直是在顺流奔跑。
这是一种奇异的地形,谷底很平坦,却分散着一些低矮扁平的巨石,水流才刚没过脚踝,流速不快,绵绵不绝在谷底冲刷而过。看到这种地形,我知道应该是进入河洲了,我听说这种地形在大小河流多不胜数的河洲并不稀奇。
河洲有句民间谚语:“河上行车不行船,河里架锅来做饭”,说的就是这种地形。
我已经在河谷中奔行了半个小时,越来心里越是不安。这一个时辰……呃,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一路奔逃,一直小心谨慎,只要不是太绕路,我总是选择隐蔽的地形而走。可是现在这样的地方根本无处可逃,只能顺着河谷前行,最适合守株待兔的猎人了。
我是一只无处可逃的兔子吗?
又前进了一段,我已经能确定远处那段高耸峭壁是河谷拐弯的地方,因为水流在渐渐的转向,或许转过这个弯就能见到出口了,我精神一振,足尖一点,上了一块巨石,又飞跃到下一块,身形起落间,连续过了五块巨石,又飞掠一段才落在河中。
距离河谷拐弯处已经不到三百米了!
可是自从落地后,我就仰着头,浑身冰冷的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一步,因为我看了一个噩梦中的身影,一个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离魂殿主!
她从三百米外的那段高耸峭壁上飞出,白色罗裙飘舞,轻薄纱衣向后展开如白鸥的翅膀,在天空中乘风滑翔向这里,看着缓慢,可是顷刻间就到了我的上空。
白色身影在半空中一顿,向前飞的惯性不知怎么的化为了转动的力量。她怀抱着凤首箜篌,像是一朵从树梢旋转着花瓣,悠悠而落的玉兰花,落到了十几米外的一块扁平巨石上,扬起的流苏面纱下露出一角如玉肌肤,如红朱唇。
在巨石上婷婷而立,离魂殿主不带一丝烟火,轻柔的话语响起:“祭藏,你为何要逃。我一直很欣赏你,难道你不想一直跟随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