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里的东西,在鱼飞看来,就是放大了的鹌鹑,比鸡大了一些,和鹌鹑一样的椭圆体型,褐色带草黄色矛状条纹配着混乱斑纹的羽毛,不同的是脖子上羽毛根根支棱向外,鸟喙的根部有一对大的夸张的鼻孔,像两个黑窟窿一样暴露在羽毛外面。
笼子罩揭开了后,这两只“百味鸡”在里面兴奋地跳来跳去,时不时的挺直脖子,向着镇海城方向呼扇翅膀,头部的大鼻孔一张一缩的,似乎在嗅着什么味道。
“鱼小哥,你知道它们为何这么欢快吗?”连力萨呵呵笑着问道。
“为何?我那知道,我又不是鸡,我怎么知道,看来你知道啊,说来听听,三寨主。”鱼飞这一句暗讽失效了,连力萨只顾着乐,根本没听出来,他乐呵地给鱼飞介绍这两只百味鸡。
“这百味鸡可是出自龙池森林的珍稀飞禽,它们身上有许多种浓烈味道混在一起的怪味,人有厌恶的味道,飞禽走兽当然也有,百味鸡身上的味道总会有一种是它们讨厌的,百味鸡就是依靠这些怪味来保护自己。这两只都是雄鸡,雄鸡是会短途飞行的,它们平时除了吃喝之外,就是不断地寻找雌鸡播种,看到它们的两个大鼻孔了吧,三十里之内,雄鸡能准确地找到雌鸡。”
鱼飞听得心里惊奇:“会飞的鸡!这不是公鸡中的战斗鸡吗?还是很辛苦的战斗鸡,一直在为建立庞大后宫而不辞劳苦!”
“怎么样?鱼小哥,对这两只鸡有没有一点羡慕,有也不必害臊,男人有妻妾成群的愿望也是常情,大当家的你说是不?”连力萨络腮胡子耸动着,脸上挂着的暧昧笑容是个男人都懂。
“哼!”
狄盈冷哼一声道:“毛蝎子,你不要教坏少年人,你以为男人都和你一样吗?大当家的至今尚无压寨夫人,你却娶了一个又一个,也不知羞。”
连力萨毫不在意道:“羞?为何要羞,媳妇和娃娃越多我越高兴,呵呵,这是人丁兴旺。”
狄盈不再理他,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竹管抛给了那两喽啰,两人皱着眉头伸手入笼子,把竹管分别绑在两只百味鸡的腿上。
这是要飞书传信了,哦,原来百味鸡的作用和鸽子一样,难道这里也没有鸽子,鱼飞侧身小声问身旁的刘栋樯:“刘场主,你见过鸽子吗?”
刘栋樯道:“鸽子?自然是见过,烤乳鸽可是一道佳肴,我也甚是喜爱。”
“那为什么不用鸽子送信?鸽子即飞的远,认路的本领又强。”
鱼飞纳闷了,难道是还没人发现鸽子的天赋适合送信,所以没人驯养。
刘栋樯道:“鱼小哥说得是没错,鸽子识途而又善飞,可是在野外根本逃不出凶禽的利爪,故此无人用它来送信。”
刘栋樯这么一说,鱼飞一下想明白了,根据之前了解的,这龙壶大地世界的森林荒野很多,那么凶禽很多也是必然,这样的野外环境确实不适合长途飞行的信鸽生存。即便是谁见谁厌的百味鸡,山寨的人都放出了两只来传信,恐怕也是担心它们刚巧碰到饿急了的鹰鹫金雕之类的猛禽。
“扑棱棱……”
两只百味鸡从笼子里出来后,就急不可待地振翅向着镇海城方向飞去。
望着它们远去的影子,鱼飞感受到了它们重获自由,赶着去和情人们相会的雀跃心情,心中突然有些诗人的情怀在萌动。
鱼飞挺立断崖之上,低声念道:“百味鸡,一个诱人的名字,就算是不能吃,我也会为你祝福,愿你在尘世获得性福!”
这时布回顾轻咳一声,对刘栋樯说道:“这次还要多谢刘兄的鼎力相助,相信有刘兄的书信,那些朋友们定会按时抵达‘老地方’,我等一会出了森林就要尽快赶去,不知道刘兄是否有意与我等同行?”
刘栋樯敷衍地一笑,说道:“刘某拖家带口,实在不便,一会出林后就要与诸位作别,近日托庇山寨,多谢诸位朋友照拂了。”
布回顾笑道:“客气了,我们是好友,自当相互帮衬,这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等北洲平定,场主返家时,莫忘了来山寨做客。”
“喔………好说好说。”刘栋樯这次就笑的就有些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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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条包袱斜挎在背后,走在大路上,脚下踩着平整坚实的土地,鱼飞心情欢畅,终于离开了鸟乱拉屎的野林子,要去看看北洲第一大城了,镇海城在断崖上看起来都壮观的让他吃惊,如果进城观赏,一定能一饱眼福。
车马都扔在了青蟒寨,刘栋樯的家眷,刘府的管家,护院,家丁,丫鬟婆子们,以及庆夫人三人都只能步行了。出了森林,与直向北行的青蟒寨汉子们分别之后,一行四十多人向东北方走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分岔的小路走到了大路上。中间停下了三次,是因为何氏和那两个娇生惯养的刘府少爷喊累的原因,惹得鱼飞心里一阵鄙夷:三个四肢退化的家伙,走个路也喊累,尤其是那两个少爷,刚才大家迁就他们,又歇了一阵,不然已经到了镇海城了。他们俩也真好意思!那些女人婆子们都没说累,“小脚丫”还那么小,也没有说累!
鱼飞回头向后看看,“小脚丫”确实不累——她正在老杨头的背上东张西望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满是新奇有趣的神采。
路上的行人和车马渐多,行色匆匆,大都是朝着镇海城方向去的,大道很宽,刘府的人贴着大道的一侧走,首尾拉得较长,鱼飞他们位置靠后,后面就是几个背负着干粮杂物的健壮家丁。
不好意思地对老杨头笑笑,鱼飞说道:“杨伯,‘小脚丫’还是让我来背吧,你休息一会。”
“不用不用,小小姐习惯让我背着,况且我虽说年纪大点,可是身体硬朗,体力不比年轻人差,别看我出了点汗,那是今天日头大的缘故,我可一点都不累!”老杨头说着话,还一只在背后托着“小脚丫”,一只手抬起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用以显示自己宝刀未老,游刃有余。
鱼飞没法子,只好给老杨头竖了一下大拇指,心里暗忖:“真是个不服老的人,你说的体力不比年轻人差,年轻人恐怕指的是刘府那两货吧!”
老杨头先是一怔,接着领会了这个手势的大概含义,立时眉开眼笑。
“小飞,再走半个时辰我们就能到镇海城了,等我们进了城就会用午膳,你若是饿了,就去后面找家丁刘禄拿些干粮先垫垫肚子。”
道路两边是刚刚收割过的田地,这时应该是夏末秋初,北洲的天气十分炎热,走在“老杨头”身侧的庆夫人秀丽的脸庞上也微微见汗,她拿出了一方粉帕子,轻轻擦去了“小脚丫”额头上的些许汗粒,而后缓缓地蘸着自己的脸颊,温言细语地和鱼飞说话。
美人风姿绰约,还在关心自己饿不饿,鱼飞心底一暖,可是仔细一想,又变成了心底一声哀叹,庆夫人单单问自己饿不饿,也不见问她最关心的“小脚丫”,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庆夫人对自己印象中已经加上了一条,那就是自己饭量大,能很吃!一定是这样,看来自己的言行是逃不过周围群众的眼睛的,她不会也注意到了自己在宴席上“打包”了一根香蕉吧?
大道上的马车非常多,可更多的是背负包裹的人;挑着担子,携家带口的人;推着小车,车上堆放财货的人;背着书囊,带着书童的文人;拄着拐杖的老者;骑在马上的江湖汉子;坐在推车上的村姑;掀起马车帘子向外张望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去往镇海城这一个方向,在男男女女,大人,小孩,推车发出的乱糟糟声音中,一阵众马齐奔的蹄声从后面快速地接近,到了鱼飞他们这里突然勒马降速。
“庖员外,庖家沟也呆不住了吗,你也要躲到镇海城去,可有什么消息?”
就在离鱼飞几步远的地方,几名骑士放缓了马速和一辆马车上的人打招呼,车里一个富家翁样的半老头子正掀开车窗帘向外看,闻言道:“原来是劳管事,不瞒你说,我确实是待不住了,虽说‘铁枪堡’易守难攻,又有重兵把守,但那里可是来镇海城的第一道关隘,也是财税重地,七城大军要攻镇海城,‘铁枪堡’首当其冲,必有大战,庖家沟离的太近,我自是要走避一下。不是听说你们‘御尘车马行’的周老爷早就躲到镇海城的宅子里,抱着他刚买下的琼华楼花魁娘子享艳福去了吗,怎么劳管事你还在外奔波?”
“您忘了我姓劳了!我劳德思就是个劳苦的命,东家老爷在城里花钱享福,我们这些人就要给他赚钱,还要顺带着打探消息。这战乱将至,‘铁枪堡’已经不许通行,堡前已有大股的水匪出没,想必七城兵马就快到了,‘铁枪堡’后面的两道关卡也只许往东逃往镇海城的人通行,不许再有人向西去,守卫的官兵说是防止奸细向七城人马通风报信。这阵子,我们设在‘玉西卫城’的车马铺子生意好的不得了,那里是最后一道关卡,又是镇海城以西唯一的城池,附近逃亡的人,但凡有点身家的,家里的马车不够用,都是去那里租用车马,不然就这五十里路就够让他们发愁的。这偏偏在兵荒马乱中生意出奇的好,大老爷当然不会放着大好的赚钱机会不顾而让车行歇业,可是苦了我们这些管事伙计们,即辛苦奔走,又担惊受怕。”
“谁让你们‘御尘车马行’在北洲大名鼎鼎呢,不像我这小门小户的。我家财不多,也租不起你们的马车,自己就这么来了。”
“过谦了,谁不知道庖家沟的田地一多半都是您的,您这是没法带着走啊。您慢行着,我还得将消息尽快回禀大老爷,告辞了。”
这两拨人缓行寒暄了一阵,几个骑士策马离去,马车也加了些速度,走到了刘府一行人的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