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过帐篷前侍立的商队护卫视线所及范围,鱼飞绕行到了棕褐色兽皮大帐篷的后面,这里有一个隐蔽的通气小窗。
小窗的高度过了鱼飞的头顶,打量了一下,鱼飞在周围寻了一块石头,搬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脚下。踩在上面的鱼飞轻轻揭开盖着的兽皮一角,侧着头,用一只眼睛向里面偷看。
中帐内坐着数人,鱼飞都认识,何舒怀背对着鱼飞这边,面向帐篷门口坐在正中,身侧站着贴身侍卫何露何霜,下面侧对鱼飞视线坐着刘栋樯,何氏,还有大少爷刘振风。
原来刘振风这个王八蛋被叫到这里来了!鱼飞现在看到这家伙就气,他离开帐篷的时机倒是够巧。不然鱼飞要是逮到他绝对是一顿胖揍。
这时听到刘栋樯在问刘振风道:“下午你和那个护卫何缠鬼在嘀咕什么?你可不要再惹是生非!”
刘振风眼神闪烁,说道:“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他们不是要是治伤吗,我让他顺便给我带些治跌打去淤青的药。”
刘栋樯刚听他随便敷衍自己,原本脸上是怀疑神色,待听到他受伤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何氏一惊,急忙追问道:“什么?你那里伤到了,怎么不告诉为娘?姓鱼的小子也忒可恨了!风儿,一会娘就叫郎中来给你看看。”
刘振风连连摆手:“不用了,娘,没什么事,就是被推的跌了一跤,摔的狠了些,抹点药就好了。”他本来只是借机掩饰自己找人暗算鱼飞的事,身上没有什么伤,不愿意让人来看。
何舒怀咳嗽了一声,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浮叶,轻嘬一口,才缓缓放下。他的这番做派那里像个商人,完全一副文人雅士的样。众人听他咳嗽,知道是要说话的意思,只好无奈地等着他这位身份最高的人讲话。
“振风,今晚叫你来是我的意思,眼见你已经要十八岁了,应该参与议事了,也能跟长辈们学一些处世和理事的能力。想我何家三代以来,逐渐繁盛,人才出了不少。我与你娘这一代,何家长房和二房有三人出任大都督府的府君,让世人艳羡。我们四房虽然仕途不显,可是凭着手里掌握的财富和往来人脉,也是无人敢于轻视。在离洲,不论是官场,还是江湖上的人都要给我们何家几份面子。你虽不姓何,却是我的亲外甥,我自是希望你能成才,日后我这个舅舅也好量才为用,给你一个好前程。可我今日观你,胸襟实在太小,竟还以嬉戏闹事为乐,所以才罚你禁足思过,望你能知耻而奋进。我见你腰悬长剑,想必是有些武学功底,待到离洲之后,我可将你引入“悬壶寺”习武。你年纪虽嫌稍大,可只要好学勤勉,即便只是俗家弟子,等学有所成必然强于市井之间的武馆之人。”
听完何舒怀这番话,还没等刘振风反应,刘栋樯连连催促道:“风儿还不赶快拜谢你舅舅的苦心栽培,若不是至亲之人,怎能得他如此相待。”
何氏的脸上笑出了褶子,也在给刘振风打着眼色,刘振风可不傻,他站起来深深一礼道:“多谢舅舅栽培,振风必不辜负您的一片心意。”
这时一声轻叹响起,声音虽小,因夜晚寂静,帐篷内众人都听到了。
何舒怀一眼撇去,是立在一旁的何露发出的,于是笑问道:“露姐儿因何叹息?”
何露做幽怨状说道:“我是叹振风少爷命好,悬壶寺可是名门大派。想当年,我和妹妹两人于上百名何家大宅的家生子中争夺去悬壶寺学武的机会,当时是何其难也,今日对于振风少爷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全是因为东主对他的关爱之切。”
这奉承话真是恰到好处,何舒怀乐的大笑:“你这话小气了些,难道老爷我对你们姐俩没有关爱吗?”
“东主,你在说什么嘛……”两姐妹一起说道。这时她们脸上飞红,看似羞恼,可是她们微微扭动丰满的身体,说出的话语听起来撒娇的成分更多了一些。
坐回椅子的刘振风看着舅舅与“贴身侍卫”调笑,双眼贼亮亮的,一脸的羡慕。帐篷后偷窥的鱼飞心道:果然是他喵的“贴身侍卫”,一定是有一腿!
帐内气氛一下子转成了暧昧,何舒怀心知自己一时得意口无遮拦,将风流雅士的格调显露,把严肃的气氛带偏了,有小辈在的场合影响不好——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刘振风奋斗的榜样了。
何舒怀收敛了笑容道:“霜姐儿,今日你与那鱼公子交过手,可曾摸清他的武功来路,可是渡姆教的武学吗?”
何霜道:“我出手之前观察过他的拳脚和刀法。出自哪里我没有看出,不过他使的绝不是渡姆教的武功。短刀与拳脚之学,渡姆教都没有。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他的拳脚之技,很是与众不同。要知道,九洲门派虽多不胜数,但是研习拳脚之技的却极少,为人所知的不出双手之数,他所使的拳脚之技却不是这几个门派的武功。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悬壶寺在拳脚之技上研习甚多,对这几个门派所知甚详。”
“他的武功比你如何?”何舒怀问道。
这一问,大家都来了兴趣,下午两人的过招,何霜伤到鱼飞一点,可最后鱼飞也将她逼退,两人并没有分出胜负。
鱼飞脚下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能更舒服的偷听,他很想听听武功不错的何霜对自己的评价。
“今日再打下去,他必败!”说到武功高低,何霜的眼中又露出好战之色,说出的话毫不谦让,“我和他交手虽然短,却已经觉察到他内劲不足,招式散乱不成章法。唯一可观的就是逼退我的那招绝学,不过那招重守而不重攻,威胁并不大。我在追魂爪上的绝招可是还没使出,那是我们姐妹俩融合了‘渡心佛指’和‘降魔手’创出的独门武功。依我所料,若是我绝招尽出,十招之内就可胜他。”
鱼飞听得暗自生气,这女人怎么这么拽!想要装逼,不如说一招就能秒自己算了,不过对方说自己内劲不足倒是对的,至于招式散乱不成章法这点鱼飞表示鄙夷——无招胜有招懂不!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懂不!这完全就是境界的差距!
“我看这姓鱼的就是假冒神僧弟子来混吃混喝的!”
何氏突然这一句话让鱼飞吓了一跳,没想到看穿自己的竟然是这个没脑子的醋坛子。
“浮生接引令可没有假,冒用神僧的名头难道不怕渡姆教找麻烦,况且你见过那个混吃混喝的骗子对别人以命相护的,他可是完全不顾自己的命去救小脚丫。”刘栋樯道。
这话又触碰了何氏的敏感神经,她一下子火了,怒道:“你忘了废了一条腿的宇儿了吗?姓鱼的小子就是个混蛋,小脚丫就是个没爹的野丫头,怎比得我们宇儿。我看你就是看上了那个不知羞的贱人,才尽替别人说好话!”
刘栋樯阴沉下脸来,道:“短视的妇人,不可理喻!”
“我看你就是悔恨当初没有娶到表妹,一直贼心不死的惦记着呢。你们男人一个个都是好色之徒,见到漂亮的狐媚子就把妻儿都抛到脑后去了。”
何氏怒不可遏,也不顾平时说话尽量不多露的龅牙了,唾沫横飞的一通骂,让本来要劝说妹子的何舒怀也是一脸难堪。妹子的话完全把他也骂了进去,风流雅士换个低俗点的说法不就是好色之徒吗?
至于刘振风则只能傻看着,这里那有他说话的份?
刘栋樯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二舅哥在场,一拍桌子怒斥道:“闭嘴!你这个刁蛮瞎眼的蠢婆子,再一口一个贱人野丫头的,我就家法伺候。”
何氏被吓了一跳,惊看着刘栋樯,突然颤声哭了起来:“你个没良心的……你见色忘恩,还要打我……”
伸臂直指着刘栋樯,何氏向何舒怀哭诉道:“二哥,我们何家对他这么照顾,我还给他生了儿子,他却为了别的女人要打我——”
“够了!我骂你是不想因为你的胡言乱语给我惹祸。”刘栋樯气愤地打断了何氏的哭嚎。
何舒怀坐不住了,脸色不虞的对刘栋樯道:“刘场主,我这妹子是口不择言了一些,可你也用不着要责打吧?我的为人你也知道,本来就算是你要娶妾我也不会干涉,可今日闹成这样,我却想知道一下,你究竟是为何如此维护你表妹一家?”
面对着何舒怀,刘栋樯怎么也要给个面子,他收敛了怒气,稍微犹豫后,说道:“二哥,这里面有一个我无意之中知道的秘密,我一直不愿意告诉别人,是因为此事错综复杂,前途不明。但见夫人积怨已深,为防她口不择言惹祸,我今日就将此事告诉你们。”刘栋樯脸色此时变得严肃,叮嘱何氏和刘振风道:“你们听完后切记不要声张。”
何舒怀见刘栋樯又看着自己和身侧的俩姐妹,于是淡淡一笑,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她们姐妹俩与何家早已经是一体,也绝不会乱说话。”
偷听的鱼飞这时也精神一振,没想到正欣赏着醋海生波的闹剧,突然就反转到了揭秘的环节,于是他很期待的凝神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