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下双影
作者:白熟破界      更新:2019-11-13 06:58      字数:4288

一轮圆月当空,映照在荷塘里,晚风徐来,吹拂过水中的睡莲,它们碗口大的叶子在水面飘动一下,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一条在荷叶间觅食的红鲤被来到荷塘边的脚步声惊动,飞快的逃回了荷叶之下,划过的水痕让水中的那一轮月影碎散。

鱼飞和小脚丫来到了荷塘边倚栏而立,明天一早两个就要分离,而话别就在此时。

“小脚丫,明早我就不向你来辞行了,我一早就会直接出庄。”

“为什么?”

“我不想见到你送别时的眼泪。”

“鱼飞哥哥,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我一直记着在山海山脉中,我过生日那天你说的话。你说希望我从此之后不再哭泣,能够坚强勇敢一些。”

鱼飞一时无语,怜惜地抚着小脚丫的头。小脚丫已经比很多小孩子坚强了,即便是第一次来到玉鼎山庄认亲,却被无情的拒绝,她都没有哭过。可她之所以能变得坚强,却是因为饱经磨难与惊险,如果可以,鱼飞希望小脚丫不要经历这些,能够做为一个在父母膝前嬉笑玩耍的普通孩子。

小脚丫无限依恋的抬头看着鱼飞说道:“鱼飞哥哥,你还记得生日那天,我许了一个愿望吗?”

鱼飞回忆起那天在山洞内吃“生日蛋糕”和许愿的情景,微微一笑:“我记得,当时问你,你却保密不说。”

“我的愿望就是不仅要变得坚强,还要有一天成为一个能保护鱼飞哥哥的人。”小脚丫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

怎么也想不到小脚丫的那天的愿望竟然是这样的,鱼飞禁不住笑了起来,低头却看到小脚丫在月光映照下闪闪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与自信,让鱼飞一愣,收敛了笑容道:“好啊,那小脚丫也要加油,鱼飞哥哥要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就来找你。”

“哦,一言为定。”小脚丫点头。

鱼飞道:“小脚丫,你也要记住,在玉鼎山庄如果受了欺负,你爹爹又不帮你做主,你就给我捎个信,送到神旗镖局去,我会立刻来帮你,或者接你走。”

“鱼飞哥哥……你对我真好,真希望爹爹也能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

“放心吧,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了,一定会对你好的。”

鱼飞眼见再说下去就耽误了小脚丫睡觉,于是拍拍小脚丫的肩膀,狠下心来说道:“你回去吧,该回房睡觉了,不然一会丫鬟会来找你了。”

小脚丫突然抱住了鱼飞的双腿,把头埋在了他的胸腹间。

“我不舍得你走。”小脚丫的声音哽咽,想哭却又强忍着道:“鱼飞哥哥……如果我哭了,你会不会怪我不够坚强?”

鱼飞长吸了一口气,想起半年多万里路途上的相伴相依,这一刻不舍和伤感的情绪也充盈在鱼飞的心里,让他鼻尖酸涩。

“哭吧,小脚丫,想哭就哭吧……”

天上一轮圆月,荷塘边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合在一起。

小脚丫埋着头默默流泪,鱼飞的身前的衣襟被泪水浸湿……

——

——

鱼飞离开玉鼎山庄之后并没有立刻赶往池湳郡,他在离玉鼎山庄最近的一个镇子上住了一个月,平时也不干别的,就是打听玉鼎山庄的事情,尤其是关于玉鼎山庄新来的二小姐的事情。

通过平时打听到的消息,鱼飞知道小脚丫过的不错,这才放下心来离开了鸣玉山,向池湳郡而去。

在路途走到一半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鱼飞身上的钱花完了。这让他不由得埋怨自己,为了“事了扶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高大上形象,他临走时又拒收了总管洪英赠予的金银,这次给的更多。鱼飞不要,洪英也不劝,直接就收了回去,应该是经过上一次的拒收,洪总管已经认定了鱼飞就是这么一个高风亮节,不为金钱所动的人。

没办法,鱼飞只好“打工”一阵子,再赶路一阵子。原本一个月的路程,他用了四个月才到了池湳郡,等到了池湳郡的时候,鱼飞已经是满面风尘,衣衫褴褛,再加上他稍微有一些北洲口音和微黑的肤色,人们都将他当成了从北洲逃难而来的人。

这时北洲正有十几万的逃难之人顺着南北驿道一路南下,他们这些人走得远的,也已经到了帝都附近。近一些的就进入了南北驿道一路上经过的城镇乡村。中洲人对于这些可怜人大多也都是报以同情,这让鱼飞一路的“穷游”也相对顺利了一些。

就在鱼飞向着池湳郡蒲绒城赶路的途中,龙武帝国又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新帝登基,天下大赦!

筒报上登出消息大致相同。耳海国立,中洲民间呼吁北伐之声鼎沸。帝都大军在北洲蛇口水城大败三个月后,也就是镇海城丢失之前,就已经集结完毕,粮草齐备,运兵的战船也征调齐全,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迟迟没有发兵。人们对朝廷更是不满,即便是斩了战败的北洲大都督也没能平息众怒。

直到庄帝出了事情才让人知道迟迟没发兵的原因,原来是庄帝已经约战苍山狩,正在闭关修炼秘术,打算出关后走一趟北洲与苍山狩一战。可没有想到庄帝突然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在皇宫内杀了不少人,最后经脉寸断而亡。众臣只好请出了他的遗诏,按照上面的所写的,立了宽王爷为新帝。而新君登基,首先要稳定时局,北洲之事只能暂缓。

鱼飞知道这事时,只能叹息,现在龙武帝国还真是多事之秋,灾祸不断。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为天下大事操心了,而是为自己犯愁了。

鱼飞辛辛苦苦的赶到了池湳郡蒲绒城的神旗镖局,却被拒之门外,因为柳深旗不在,他正带着镖师们押镖在外。鱼飞被看门的拦下了,没有人认得他,而他又没有信物,这一下子抓瞎了。

就在鱼飞无计可施的时候,镖局里有人出来,在大门外竖起来一个水牌告示:招募趟子手,杂工数名,待遇面谈。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鱼飞一下就有了主意,既然神奇镖局在招人,自己可以先去应聘,先进了镖局,有的住,有的吃,可以慢慢的等柳大哥回来,再不用担心兜里没钱的事情了。

——

——

神旗镖局院内的大堂中,鱼飞正在面试,他的面前站着一位镖师。

“我叫云烈,你可以叫我云镖头,或者云爷也行。”

神旗镖局的这个镖师矮壮的身形,四方脑袋,四方脸,大眼如铃厚嘴唇,整个人看起来成了一个大四方块顶着一个小四方块。

云烈抱着膀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站在眼前的灰头土脑,面色较黑的鱼飞,随口问着话。

“多大了?”

“十五岁。”

“噢?才十五岁,怎么长的这么壮?”

“我饭量大,能吃。”

鱼飞以应聘时见面试官的态度垂手肃立,非常诚恳地回答着问题,心里却暗笑着:这位镖师怎么都长成变形金刚了!

鱼飞一副老实巴交的乡下小子样,瞧得云烈云镖头直摇头:“你这小子一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以前是干什么的,倒底从那个穷乡僻壤来的蒲绒城。”

这个问题没法老实回答了,鱼飞挠挠头道:“我是打渔的,从北洲来逃来这里的。”

听到鱼飞是从北洲来的,云烈立刻有些同情地道:“北洲大乱,断蛇蛮族建立耳海国,可是苦了那里的百姓了,听说许多人逃离北洲,有数以万记的逃难之人死在回中洲的路上,真是惨啊,你小子能活着不容易。”

可能意识到了自己担负着给镖局挑选新人的重任,不能心太软,于是云烈又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道:“我说小子,走马护镖可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可不像是游山玩水那样的逍遥自在,你不要以为这是个谁都能轻松胜任的活。这个行业可他娘的是刀头舔血,提着脑袋玩命的苦差事。更不要说风吹雨打,吃不好睡不好的那种辛苦了。你要是能干别的,就不要选这行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机灵活络的人,这碗饭不是你这种人吃的。”

别呀!鱼飞心说你这是真的同情我,还是玩得欲拒还迎?我可是打定主意要到你们“神旗镖局”来混饭吃的,说什么我也不走了。

鱼飞决定表明一下自己生是镖局人,死是镖局鬼的坚决态度,于是道:“云镖头,你看我这样,明显已经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了,那里有资格挑工作干。你们局子里现在刚好缺人手,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我的力气大,也不怕苦不怕累,从北洲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也不怕危险,只要随便给口饭吃就行了。要不,你就让我当个趟子手吧。”

“趟子手!就凭你这嘴上无毛的毛头小子一来就要当个趟子手?”云烈张开上下两片厚嘴唇,唾沫星子飞溅中接连道:“你以为趟子手就是那么好干的?没有个三五年的走镖经验就想干趟子手,你当趟子手就是推推车打打镖旗,再扯着嗓子喊上几句我武威扬就行了。还真是没见识的乡下小子!坐趟子手的工作不仅要眼尖心细,反应灵活,还要熟悉江湖门道,帮派切口。要懂绿林规矩,在各地水陆码头上摆的开,看的明。最关键还有一点,要是万一到了节骨眼上,需要流血拼命的时候你也得豁了命硬钢,你行吗?给你个杂工干都算老子看你可怜照顾你了?”

鱼飞擦了擦一脸唾沫星子,喃喃道:“趟子手的工作需要这么多技能,就差要十项全能了。”

云烈一瞪眼道:“嘟囔什么那?”

“行,我就干杂工了。”鱼飞点头,心想自己只要先进了镖局,有个吃饭住宿的地方就行,干点事情也不算混吃混喝了,其他的等到柳大哥回来再说。

“嗯?”云烈这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得太激情了,脱口就答应了让他做杂工了,不过这小子也是个二傻子,都不问工钱就决定干杂工了,于是迟疑道:“你真的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危险,而且还不计较待遇”

鱼飞很诚恳的点头道:“给饭吃,有地方住我就满足了,钱多钱少我都不嫌”

“嗯~”云烈看着鱼飞点了点头,对于他的回答很满意,现在觉得他顺眼了很多,再仔细看看鱼飞,发现竟也是鼻直眸亮,隐隐有一股英气。

云烈道:“你这小子虽然看上去呆头呆脑,不过却是一个实在人,不是刁滑之辈,那我就代表镖局,代表总镖头收下你了。”

“多谢云镖头照顾,多谢云镖头成全。”鱼飞赶紧道谢。

终于被录用了!虽然只是个镖局杂工的低微工作岗位,鱼飞却有一种面试通过,进入世界五百强工作的喜悦,以后有了容身之地了,总算结束了长达一年的逃亡和奔波,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云烈扬声对着门外喊道:“老董,你给我进来一下。”

应声进来的是个面容发白,像是睡眠不足脸庞发胀的中年汉子,他冲着云烈恭敬地道:“云爷,有何事吩咐?”

云烈指了指鱼飞,说道:“这小子是新来的杂工,让他跟着你多熟悉一下镖局的工作,该干什么活就叫他去干,吃睡你替他安排,告诉张管事,就说这个鱼……”

看来他是没记住自己名字,鱼飞好意提醒道:“鱼飞。”

“我知道你叫鱼飞,这个鱼飞的月例钱就按两分银。”云烈翻了翻眼,很轻松随意的就把鱼飞的薪水待遇定了下来。

中年汉子老董领着鱼飞出了大堂,进了西侧的一个月亮门,进了西跨院,迈过天井后,老董推开了一扇黑漆铜扣环的双开木门。

“小兄弟,这是镖局的杂工和杂役的住处,你莫要嫌弃。我看你似乎和云爷有些交情,你以前就和云爷认识吗?怎么如此年少就来镖局干活,可是云爷介绍你来的?”

这一上来就打探自己的底细,看自己有没有靠山,看来不管是什么单位少不了八卦党和耳报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