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怒喝是从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与强调，潘石然一听便知道是师傅回来了。

只消片刻，一位穿着唐装的男人便出现在潘石然的视线里，抬脚跨过门槛，原本温润的脸庞此时却布满了阴霾，一向待人温和的男人目光带着点冰寒。

来者便是聚宝楼的老板周文彬！

而身后紧跟着一道高大的男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时不时划过一抹冷厉，五官深邃而好看，紧抿的唇瓣更添几分硬朗，哪怕只是站在周文彬身后，气场让人不容忽视。

中年男人瞅着眼前这两人，神色有几分惊疑。

为首的周文斌一步步逼近，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刚刚口出狂言的这个人，魔都上流圈子的人物他基本都认识，十个人中起码有八九个他都打过交道，剩下的一两个皆是不爱社交的名媛富豪。

但从中年男子这气度和素养而言，周文彬并不觉得是这一位会属于上流圈子的人物，从衣着和谈吐，似乎土豪这圈更为适合他，本应不该与这种人计较，但奈何刚才的言语太过放肆。

周文彬蹙起眉头盯着眼前的男子，凉意的目光看的中年男人后背发光，“你谁啊？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

“嗤，确实不值得一看！”周文彬嗤笑了一声，目光很快落在不远处的徒弟身上，“小石头，你是怎么做招待的？”潘石然连忙上前低声跟他细说刚刚的情况。

师徒两个自顾自的说，丝毫不管中年男子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带着几分不在意和藐视的意思，中年男人嗫嚅着唇瓣，想开口反驳点什么，然而眼前这个唐装的男人身上气势太强了，竟然让他有点压力。

忽然想起生意伙伴曾叮嘱过他，聚宝楼老板跟京都圈子的人很熟，身后的后台强大，千万不能惹，莫非眼前这个男人是聚宝楼的老板？

想到这，中年男人脸上的不忿微微收敛，看着周文彬的目光顿时变了变，声音变得有几分恭敬，“您是聚宝楼的老板？”

“正是。”周文彬语气微微提高，长身玉立在那里，深红色的暗纹唐装与黑色长裤，自带一股文人儒雅气息，但那一双眼眸却是含着一丝厉色，“你是对聚宝楼有意见？”

“怎么会呢？误会，一切都是误会。”中年男人一脸尴尬的开口解释，他虽然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能从一个农村小子拼搏到今天的地位，靠的也是平时的眼力劲与遇事能屈能伸的气度。

刚刚一时口不择言，也是被潘石然那鉴定结果所气着了，花费了800万元的古董居然被一个相貌平平的小二所否定了，换谁，谁都不甘心啊！

“主要是这小二都没怎么上手鉴定，之看了几秒便断定真假，这，这怎么说的过去呢？”

提及到这个，中年男人脸上还是有几分气愤，“而且还说是假的，我这是从港都著名收藏家欧阳先生手中购买的，欧阳先生是什么人，从他手中买到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周文彬眉头微微蹙起，中年男子口中所说的欧阳先生，是港都有名的古董书画收藏大家欧阳臻，其收藏的古董书画物件是亚洲数量最多，价值最高的，亚洲拍卖会金额排行前十的古董物件起码有三件在他手中，这还是明面上的信息。

“小石头，他拿来鉴定的是哪个大家的书画？”

潘石然微微倾身小声说，“是王曦的。”

周文彬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果真的是王曦的真迹作品，欧阳臻先生怎么可能会舍得卖出来，世间难得一寻的珍品啊，不比寻常的小物件。

也难怪潘石然鉴定的这么快，看的王曦仿品多了，比起鉴定他的真迹，鉴定的仿品速度显然更快。

就在周文彬还在思考的时候，身后的沈子翊不知想到什么，倏地开口问了一句，“你确定是从欧阳臻本人那里买的？”话语里的深意像是给了周文彬灵感。

“这么说起来，我最近好像听说过一件事。”

周文彬的神色忽而变得有几分凝重，声音也染上一抹沉意，“前几天，我听一位圈内好友说，最近魔都有好几个富豪都从欧阳臻里买到了稀世珍品，据说这些富豪在上面花费不少钱财，而所购买的珍品更是价值连城。”

沈子翊似乎听懂了周文彬的意思，看了他一眼，“你是在怀疑那些都是假的？”

“不清楚，时间太过巧合了，除非欧阳家族产业出现了严重的资金周转问题，否则不会一时之间出现这么多转让的古董物件事情，而且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

潘石然在旁边也忍不住分析，“港都最近并没有出现特别大的金融经济问题，欧阳家族的发言人前两天才公布了第三季度的经济报告，完全没问题！”

“那确实是太奇怪了！”

沈子翊忖思了片刻，又问了一句，“那有人瞧见过他们所买的珍宝吗？”

周文彬摇了摇头，“这不曾听说过。”

“师傅，师傅，我前些日子倒是听到一件事了，周六晚上在魔都银河酒店有一场宴会，据说是有人想分享近年来稀世珍宝，您觉得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稀世珍宝？！”

沈子翊愈发觉得这件事走向越来越奇怪了，以往难得一见的古董却在近日频繁出现，处处透着一丝古怪，“最近出现的稀世珍宝是不是太过廉价了？岂有这么容易得到？”

三人低声讨论的话语并没有刻意压低，然而中年男子一张脸却越听越惨白，他并不是什么蠢人，只要是沉下心来思考这一切，以往那些细节问题此时像是指向真相的方向标。

心脏忍不住惊恐乱跳起来，脸上冒出的汗珠越来越多，中年男子艰难的从口中挤出这么一句，“两位大师，您们能否再帮我看一眼这个？”

“说来是我自己不够小心，太过贪心，当初在南粤出差的时候，便从一好友口中得知，欧阳臻想要私下出售一件珍稀书画名作，那时候我也不相信的，毕竟欧阳大师这么有名，人脉这么广，怎么会找上我这个小商人呢？”

“但我那个好友说，因为港都10月份的拍卖会上有一件青花瓷物件，欧阳大师早早看中了，正筹备资金，但他认识的人都是港都的同行，大家都是看中那件青花瓷，怎么肯借给他，这不才便宜到我们手上。”

“我本来是半信半疑的，但如果是真的，走一趟又如何。”中年男子叙说的过程中，周文彬已经展开了那一副据说是王曦真迹的书法。

“而我到了港都的那一天，虽然没有见过欧阳大师，但我却见过他的助理，还有他的小儿子欧阳鑫，甚至还去到了欧阳大师的家中。”

“除了你和他们两个，现场还有其他人吗？”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

“鉴定师也没有？”

沈子翊挑了挑眉，看着对方继续摇了摇头，神色满是沮丧和懊恼。

中年男子已经知道沈子翊问这些问题的用意了，无非是购买的时候，没有第三方证明人在场，没有人可以为他作证，即使被鉴定是假的....

“抱歉，这是假的。”

如果说刚刚潘石然说的他还不相信，周文彬现在所说的，像是最后的重击砸在中年男子心头上，整张脸猛的变得灰败。

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