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楚思晴还是个孩子,她未来的路还很长,她的人生还应该有很多不同的色彩,一直将她困在这完全闭塞的环境里,于是格局,根本不利于她的成长。虽然他自己早已对红尘失去了眷恋,早已对世俗丧失了兴趣,但是不能代表楚思晴也要跟自己一样,被动地活在单调之中。
过去的一切,真实存在,他无力也无法抹去。
他不想面对,但是终要面对。
逃避,终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更何况,还有些不该也不能滋长的东西,必须要在萌芽时,及时扼杀。
楚思晴扑闪着她明亮的眼睛,眼神里除了困惑就是迷恋,根本没有一丝对前路的憧憬:“外面?师父不是带晴儿去过吗?为什么还要去?”
她以为他们去过的热闹市集和僻静小镇就已是全部的世界。
“不,外面的世界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大很多很多。”
若问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楚思晴的眼界已经被他困住了,他必须带她离开这狭隘的空间,去见识更多更多的人,更多更多的事。
也许,让她回归到她本该拥有的生活里,也为不失为一件好事。
“还不够大吗?那外面的世界还有什么?好玩吗?”楚思晴还是不太明白。
若问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外面有很多很多美丽的风景,有比无垢山更高更雄伟的山,有比这流水更宽更广的江河湖海,有比这树林更绚烂鲜艳的百花,有比现在更加蔚蓝的天空。有瀑布,有溶洞,有飞鸟,有走兽。”
“外面有好多好多美味佳肴,都是师父不会的,没办法做给晴儿吃的。”
楚思晴却连连说不:“师父做的菜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味!”
若问听着她打岔,而后继续道:“外面还有形形色色的人,有好人,有坏人,晴儿要学会自己去辨别。”
楚思晴更加不明白了:“既然有坏人,我们为什么还要离开?那不是很危险吗?”
可她转念一想:“是不是因为有了坏人,我们就可以用武功把坏人打跑了!”
若问点点头:“对,因为有坏人,才需要我们去习武,去行侠仗义,消除天下不平之事。”
他嘴上这么说着,可是他比谁都清楚,纷扰之下,乱世之中,不平之事太多太多,根本没有办法消除殆尽。
能够保全自身,已是实属不易。
但是这些,都没能引起楚思晴足够的兴趣:“就只有这些吗?”
若问想了想:“还有许许多多有意思的故事,晴儿不是最喜欢听师父讲故事的吗?”
楚思晴耷拉着小脑袋,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闷闷不乐。她撇着小嘴,额头竟然皱起了眉头:“不,晴儿只喜欢听师父讲的故事,只喜欢听和师父有关的故事。”
她往若问的怀里使劲地钻着,撒着娇:“晴儿哪里也不想去,晴儿只想永永远远地跟师父在一起。有师父在,晴儿什么都不求!”
若问轻拍着她的肩膀,伸出手抚平了她额头上一层层的褶皱,叹着气:“傻丫头,师父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你的。你还年轻,还有许多的可能等你去创造,许多的欢乐去享受。”
她的生命是初生的芬芳,等待一次次的绽放,等待欣赏之人的爱怜,让她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而自己,已是残年的朽木,经历过大起大落,经历过生离死别,经历过爱恨情仇,经历过命悬一线。他与旧友们的重逢,不过只剩朝夕的时间。
他已老,他会死。
所以他,陪伴不了她太长的时间。
可是这些,楚思晴并不想听,也不敢去想。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悲伤,转瞬即逝,快到连若问都没有捕捉到。
“我不管!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师父不要丢下晴儿,不要不要晴儿!晴儿不要自己一个人,晴儿害怕!”
纵使现在她拥有一身过人的本领,可在她的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仍旧是天生的孤独。或许,儿时被人追杀的记忆一直潜藏在她脑海的最深处,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让她不自觉地就会被影响。
孤独成了她的代名词,无助则成为了她最初的记忆。
即使,她根本回忆不起来任何当年的事情,却还是被潜在的记忆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她,害怕被抛弃,更害怕再一次失去。
失去她最亲最亲的人,她最爱最爱的人。
她害怕路的尽头,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
楚思晴委屈的话,不经意地提醒了若问,若他日,她未至及笄,自己就真的离她而去,到那时,后面的路他又如何能够放心让她一个人走?
除了一身精湛的武功之外,若问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留给她。
难道,她真的该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里去了吗?
“晴儿乖,帮师父拿笔墨还有信纸来。”若问宠溺地摸着她的小脸蛋,圆润的感觉很亲切,令他非常不舍。
“好!”楚思晴高兴地应和着。
晴儿,是她的名字,更是她的温暖。她最喜欢听师父这么叫她,只要一句话,她立刻什么烦恼、什么不开心都没有了。
就像是现在,她刚刚一副蔫了的样子,现在就欢快了起来,几乎是连跑带蹦地一路溜进小屋里,左手拿着厚厚的一沓纸,右手端着重重的砚台,小嘴里叼着笔杆,麻溜儿地又跑了出来。
若问瞧见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忍俊不禁,站起来去接她手里的东西,笑骂着:“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楚思晴满足地笑着,大大的眼睛变成了一弯新月,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甚是可爱。
她拿了一个日常用的小竹筒,跑到小溪边打了些水,小小的身体跪在石凳上,认认真真地替若问磨着墨。
“师父,今天你要教晴儿写什么?”她以为若问又要教她写字了。
若问蘸了蘸墨,在纸上写下了“兄长”二字。
楚思晴托着下巴在旁边看着:“师父,这两个字晴儿认得的。”
若问专注在纸上,对她说着:“为师是在写信。”
楚思晴又问着:“信?师父是在给什么人写信?是你的兄长吗?”
若问“嗯”了一声:“是我的大哥,也就是晴儿的师伯。”
楚思晴对于这两个字有点陌生:“师伯?大哥?原来师父还有个哥哥,怎么从来就没听你提起过呢?”
若问的故事里有没有提过沐子歌,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
“因为父母的过世,所以我们两个在很小的时候就失散了。大哥去了别的地方,而我留在了这里。后来,差不多过了二十年,我与他才又在星辰重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