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灵声响起,外边响起鞭炮,里面的人早已经哭成一团,跪在两边。案台、火盆、竹篓一一拿走,抬棺材的人缓慢的抬起棺材,一步步出家门,同一门的三服近亲,跟在棺材后面哭着。大伯身穿孝服,腰系着麻绳,手里捧着锥孔的土陶灰盆,有父亲和平叔搀扶着,在前走,张尘他们男的都拿着一个高粱杆做的哭丧棒,跟在后面;之后是有母亲和红霞婶搀扶着大娘,以及其他女眷跟在后面。
走到当街,放下了灵柩,正放在路中央。案台香炉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娘家人、远方的近亲小辈拜祭。很早年前,这是比较隆重而庄严的,表示对死者的尊重和谢恩,也显示家族的重视和门头。
老懂张全依旧站在案台的右侧,左侧站着村里的另一个行家。此时的响器声吹得隆隆响,来围观的人都围在案台左右两侧。
娘家人找来一个带头的,领着7个人走到案台正前方,而灵柩在案台后方。
先是老懂和对面的领头人相互行礼,礼拜完后开始娘家人祭行大礼。这个大礼就有很多讲究了,按张尘父亲说:分为好几种,最端重的行礼要有半天之久,有的时候半天也不一定行完。不过现在社会习俗要求一切从简,好多规矩礼节已经丢的差不多了,没有多少人还记得。
大礼分:小礼9跪9拜;接着12跪12拜;
中礼36跪36拜;
大礼81跪81拜。听说还有更大的礼,不过知道的人越来越少,太繁重了。
娘家人选择中礼,这边就需要老懂根据礼节接礼、回礼。8个人分排站好,懂事的吆喝行礼开始,主家在当街为表示隆重和门头,往往选择放很长很长的鞭炮。
当炮声响起,互相见礼,各自双方鞠躬,其实也表示娘家人希望别为难他们。这个事说起来就比较有趣了,如果娘家人什么都不懂,或者不够尊重主家主事人,就需要吃些儿苦头,不过一般不会。
娘家人左右鞠躬拜主事人,之后正拜大奶奶。主事人相应的抱拳回礼。
一跪一拜:跪在正中间祭拜,头碰地;起身脚后右移两步,跪拜头碰地;起身脚回正,跪拜头碰地;起身脚后左移两步,跪拜头碰地。起身回正,右边主事人递酒,娘家主事人接酒撒地敬去世人,把杯子交给左侧主事人,对左右主事人行礼鞠躬。然后开始二跪二拜,直到三十六跪三十六拜,方结束。
张尘想起小时候看当街行大礼的时候,祭拜人跪的迷糊了,左右摇摆不知道干嘛,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起来,闹了很大的笑话。
远方近亲行礼结束,该主家人祭拜。大伯大娘哭着,跟着吹响器的人围着灵柩转三圈。三圈完后大伯摔掉手里捧着的灰土陶盆,之后所有三服同门亲属跪地大声哭。伴随着的是吹响器的乐师们窜灵,围着灵柩来回的转圈,甚至于两班吹响器的乐器师们为了热闹,会故意的相互刁难迷糊对方,搞不好就碰头了。这样的窜灵往往会持续半个时辰或者更久,为了让去世的人最后在享受人间的热闹。
吹响器的乐师们使劲的吹,跪在灵柩前的人必须要哭的声音压过他们,否则不够诚意,在农村人的眼里就是不孝顺,特别儿子儿媳以及直系子孙。如果那个直系子孙光哭不流泪,也被视为不孝顺,会被村里的人品头论足,恶名远扬。往往这个场合儿子儿媳会哭的特别悲伤,第二天喉咙都是哑痛的。
吹响器的乐师们停止,就是真正的送灵,会放早已经准备好的大礼炮,鸣放。
站在灵柩最前方的领头人,举着黄旗指挥。大声吆喝着:“老伙计们听好哦,再起灵。”
抬灵柩的人喊着“1、2、3,起。”灵柩慢慢的被抬起。
灵柩被抬着从正当街走过,吹响器的乐师们在前方边吹边领路,同门三服亲属跟在后边拄着哭丧棒,有的由于太过于伤心,需要人去搀扶着走。后方少不了跟着村里看热闹的人。
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走着,送灵。由于坟的地址有点儿远,需要从桥上走过,抬灵柩的人就比较吃力了,带头人不时地喊着口号,抬灵柩的人也是一个个咬紧牙关,一步步走,不时地擦去额头上的汗。
当灵柩被抬到桥上,一个绳子也许时间久了,“嘭”的一声响,绳子断了。灵柩往下倾,后边的人看见了,赶紧跑上前去扶灵柩,方得以安稳落地。
张尘在后面,看到前方的人都跑过去了,也赶快跟着去看。当张尘赶到时,灵柩已经平稳的落地,每个人都吓了一身冷汗。
此时的太阳已经落到西方,西方的天空升起朵朵红霞,把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此时的人是最感到不安的。
大伯他们早就走到前方,与抬灵柩的人协商怎么办?他们也没有配备多余的麻绳,只好派人去家里取普通的粗绳,将就着把灵柩送到坟地里。
大伯的儿子张亚鹏回家去取,一群人围在灵柩旁边。
路上的行人纷纷会留目观看,不过也是瞬间离去,其实民间还是比较传统,信奉一些习俗。比如碰到埋葬的灵柩,一般会选择避去;如果避去不了,也会避免正对着灵柩的正对面,特别是小孩,更需要去回避,否则晚上可能鬼上门,吓掉魂的。
时间一分一分的走过,太阳渐渐隐匿起来,只剩下余晖的光芒。张亚鹏赶来了。
抬灵柩的人把绳子重新拴好系牢,领头人吆喝:“1、2、3,起灵。”灵柩再次被抬起。
可惜的是,走了两步,前端的横木棒断了,这真是厄运当行啊。
一群人刚刚放下的心又被吊起来了,这次灵柩没有那么好运,前端碰到地面。老懂张全跑来了,大声呵斥着赶快找生石灰粉,撒在灵柩的边缘,成一个圈。
大伯他们走到老懂张全的身边,大伯哭的嗓子都沙哑了,艰难的说:“全哥,这你咋看了,都什么事啊?今天还能葬么?”
张全看看西方,太阳已经落山,哪点余晖也没有了。张全额头也是汗水,声音有些沉重的道:“出家门,离家门,家门难进;回家门,进家门,家门难安。”然后转头对大伯说:“棺材从家抬出来,就没有在回家的道理,你看谁家送回去过?”
张全又说:“快叫人回去,拿一个粗木棒,用黄纸包好,另外准备灯火,带一个老公鸡,多准备些黄纸,晚上用。”
且说每家选择人回去,准备东西。拿手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