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紧张,叶翕音下意识舔了下唇,纤长微卷的睫毛轻轻刷了一下。
虽然心里有些怕,叶翕音却仍是坦然地抬头迎向景辰的眸,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疑问。
实话实说,他会信吗?
默默地咬了咬唇,叶翕音此刻无语问苍天。
景辰似极有耐心,也不催促,只安静地与她对视。
明澈,干净,安静地像清晨荷叶上的泠露,只是在他刚才突然逼近的一瞬,显出措手不及的慌乱,还掺杂着一丝青涩的羞赧。
不过,那一丝青色的娇羞和慌乱很快就不见了,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无澜。
这是落入景辰眸中的,叶翕音的眼睛。
虽然看出她心底对自己的畏惧,可她却依旧微仰着小巧的下巴,凝着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倔强地与他对望……
景辰突然觉得,这双眸,像极了他儿时最喜欢的,邺宁北边山涧里那眼清泉,直白,澄澈,坦荡。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孩儿,心里能藏什么?
景辰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
缓缓收回捏住她下巴的手,稍稍后退一步,景辰拉开自己与叶翕音的距离,神情又恢复最初的沉静内敛。
“我对你过往的经历并不感兴趣,也不打算过多干涉你的行为。但是,在解除这段婚约之前,你仍是我的未婚妻子,你最好记着自己的身份,我不会容忍……景家出现任何意外。”
压迫感解除,叶翕音瞬间感觉空气清新不少,尽管缭绕在他周身的沉水香韵很好闻,可这样逼近的感觉,还是让她有点窒息的不舒服。
见景辰没有继续揪着刚才的疑问不放,叶翕音暗暗松了口气,思维又恢复日常运转。
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叶翕音认同地点了下头:“嗯,我也是。”
景辰微挑起半边长眉,略带疑惑地看着她。
叶翕音虽然微微加深了唇角的笑意,却仍只是浅浅地一朵笑靥,再开口的言辞,却是极认真。
“你说不会容忍景家出任何意外,我也一样,不会允许叶家出现任何意外!”
说完,叶翕音低身浅浅行了一礼,不再看景辰一眼,转身就走。
当叶翕音娇柔纤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景辰的眸中除了意外,还有她刚才尽量放缓,却依旧无法遮掩的,仓促逃离的脚步。
意外,从第一次见她,对她说出随时有可能解除婚约的那番话时,她所表现的镇定自若,就给他印象很深。
而刚才,面对他犀利的言辞,她的话语间同样也带着警告的意思。
他长到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而且还是个单薄娇弱的女孩儿。
还有……逃离?
这个词迸入景辰脑子里的时候,惹地他不自觉紧蹙起秀逸的长眉。
叶翕音居然想逃?
她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躲避自己?
坐回书桌后面的景辰,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自己这张脸在美女如云的京城邺宁,不知让多少闺中女儿心驰神遥,她居然……想逃?
莫非她还嫌弃他了?
这个丫头!
站在门外,叶翕音深呼吸一口气。
以景辰的聪明,他应当听出来她刚才同样警告的言辞中,尽管没说明,但她言语中也算暗示出景府造假叶父手书庚帖一事。
她虽然隐瞒了自己的真相,可他们景府不也一样欺瞒她叶家?
彼此彼此,算扯平了!
不过叶翕音心里也不禁暗暗提点自己:这位景辰少爷,绝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物,看来以后在他面前得装装傻,不然总这么被他盯着,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啊!
心里拿定了主意,叶翕音下意识抬腿就往自己院子走。
刚走没几步,她突然记起先前自己是去打水来的,赶紧又返回去。
可是景辰的房门前,竟空无一物。
咦,她的盆呢?
就在叶翕音由景辰房里出来,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的时候,不远处一间厢房门前悬着的竹帘子,由侧面挑开一线缝隙。
门里站着水红和柳绿两条鲜艳的影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由景辰房里出来的叶翕音。
“看见了吧,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她把你支开,就是为了找机会往景辰少爷身边凑!”朵儿瞥着身边的花儿压低了声说道。
花儿此刻正郁闷,嫣红的嘴唇噘地老高,跺着脚道:“早知道景辰少爷这么快就叫人进去,我才不走呢,又上当了,这个姓叶的心眼儿可真多!”
朵儿翻了花儿一眼,冷哼道:“她心眼儿虽多,也是因为你傻。她让你走你就走?你看我,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
花儿一脸无奈:“你是因为在姓叶的跟前做事,才敢这样。我可跟你不一样,咱们这位少爷的脾气你还不晓得?自从咱们入府至今,你啥时候看见他笑过?我一见少爷就紧张的要死。”
听花儿这么说,朵儿的表情也有些无奈。
转身回屋在自己床边坐下,朵儿道:“景辰少爷是不爱跟咱们说话,平日对咱们也冷淡的很,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多看看他……我从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男人,像少爷这样好的。”
一提起景辰,花儿也是满眼娇羞,赞同地连连点头:“就是呢,虽然我很怕景辰少爷,可每次在他身边伺候的时候,都忍不住偷偷看他,少爷长的真是好看。”
“所以!”
朵儿突然抬起头,眼睛紧紧盯着花儿:“咱俩可是先来的,绝对不能便宜了这个姓叶的,就算做个通房丫头,咱们也的死死霸住少爷身边的位置!”
“只要能做景辰少爷的通房丫头,我做梦都能笑醒啦!”
花儿兴奋的两眼直放光,就好像已经看见了无比梦幻的美好未来。
“那你可得听我的!”
“行!只要能留在少爷身边,我啥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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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自己的院子,叶翕音的眉目立刻舒展一笑。
消失的木盆就放在她的房门的旁边,门前台阶上坐着的叶清,正无聊地揪着墙根下的嫩草。
听见她的脚步声,叶清抬起头,目光正对上叶翕音的笑眼,眉目也跟着笑起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这么热的天又不睡午觉。”
叶翕音边说话,边从木盆里捞出自己的绣帕,拧干水,领着叶清进了屋。
“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叶清跟在叶翕音身后走进她的房间,在外间屋子当中的圆桌旁边坐下。
叶翕音抖开湿漉漉的帕子,刺绣的青鸾有点皱,叶翕音仔细地把缩成一团的鸾鸟展开。
叶清一向心细,定是看见了手帕上的刺绣,辨认出是她的帕子,所以帮她把盆子端过来了。
自己倒了杯凉开水,叶清边喝水边打量叶翕音的房间。
末了,把空杯子轻轻放在桌上,看着在对面坐下的叶翕音,叶清问:“姐,他对你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