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听说叶翕音受了伤,景辰实在按耐不住,早早遣开卫小海,整晚都屏息专注听着她这边屋里的动静,直至确定叶翕音已经睡熟。
景辰头回觉得,今晚这等待的过程,简直比一辈子还要久。
此刻,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景辰几乎抑制不住想要紧紧地拥她,吻她……
可是,不可以。万一此番他无法平安归来……
他不能招惹她,在无法确保未来,可以一直守护她的时候,他不能招惹她对他付出真心。
因为强烈的忍耐,让景辰撑在叶翕音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因为巨大的抑制力而清晰地蹦起。
就再多看一眼,景辰盛满炙热情感的眸,在叶翕音安静的睡颜上反反复复地流连,恨不得把她每一根发丝都刻进脑海中。
抑制不住地再一次缓缓俯身,景辰的鼻尖停在与叶翕音的鼻尖只相差半指的距离,闻着她带着幽兰香韵的鼻息,景辰心中最后一丝隐忍崩塌了,他一向傲人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没有丝毫的抗拒力。
此刻的景辰,就像第一次吃糖果的孩子,满怀着深深的期待和渴望,慢慢地,将唇贴了上去。
不过只是一瞬,景辰就感觉叶翕音动了一下。
景辰心惊的同时,迅速撑起了身子……
而此刻在睡梦中的叶翕音,隐约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好像有热热的,软软的什么贴着她。
那种触感,有点像……像……景辰的……
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叶翕音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脱口唤道“景辰!”也几乎是同时,她的人也猛地坐了起来。
眼前仍是一室静谧,床帐静静地悬着,透过绘着墨竹的床幔,可以看到外面一盏纱笼夜灯,透出悠然安静的橘色光晕。
一切与她入睡时一模一样,没有谁来过……原来是梦一场。
可是,刚才梦中那一瞬,叶翕音以为她受伤后景辰过来看她,那种心底的欢悦让她此刻已经清醒之后,仍感觉无比真实清晰,就如同真发生过一样。
可是眼前静谧的卧房,把叶翕音心头的欢喜瞬间彻底浇灭,狠狠地拉回现实。
景辰分明已经好多日不与她说话了,他们甚至连个照面都没打过。她怎么会做这么无稽的梦?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景辰怎么可能过来?他……”或许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叶翕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与他订婚当日的情形。
那日,景辰就因为她嗓子里卡到一根小小的鱼刺,急的脸都变了色,甚至在后来的日子里,她所有与他一起吃鱼的时候,他都会亲手为她把鱼肉里的刺挑拣干净。
而今,景辰要回到属于他的世界去了,与她相处的这短短数月,或许是新奇,或许是无聊,总之于景辰而言,她最多也不过是打发一段特殊光阴的陪伴。
至此往后,他的生活重回以前,他便再也不会与她有任何的交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事实,叶翕音心里突然感觉某个地方好像陷落了一块,空落落的……
蜷缩起双腿,用手臂环住膝盖,叶翕音把下巴放在膝上,仔细琢磨着自己内心深处这种突然出现的陌生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得知景辰要离开,她竟会有这种不适应的感觉?
叶翕音扪心自问的同时,也在努力思考。
大概是习惯了吧,等过阵子胭脂正式面世,开始忙碌的时候,兴许就好了。
叶翕音在心里得出这个答案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原因,随后拉开被子重新躺了下去。
感觉到叶翕音的呼吸再一次渐渐变沉,景辰才由幔帐后面走出来。
这一次,怕惊扰叶翕音睡眠,景辰不敢再像刚才那样靠地那么近。
她刚才的喃喃自语,他听得清楚,尽管之有短短的半句,可是景辰分明从里面听出了眷恋和不舍的味道。
他的音音也在想他吗?
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煎熬难受?
她的话里似乎对他还有点抱怨,但好像又有些认命地接受。
想到最后一点,景辰有种窒息的心疼。
她一定是误会他了,误会他有可能要离开。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约定,让她始终不敢对他们的情感抱有任何期待。
让叶翕音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心,不敢跃雷池半步。生怕他像现在这样,突然离开或者翻脸不认。
他的音音,他一直想把所有都给她的,他心头的珍宝……
不行,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平安回来!
就算为了音音,他也一定要平安回来,此番行动,只许成功,决不许失败!
景辰深邃温柔的眸底,渐渐布上一层寒霜。
若他不晓得音音的心思便罢了,既然知道了音音对他亦同样动了心,他便绝对不会留她独自度过未来漫漫岁月,留她独自面对外面的浑浊尘世。
她是他的珍宝,必须由他亲自守护,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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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依旧冷得厉害,叶翕音起床梳洗完,就看见红竺将前几日没取回来的,那件湘妃色绣榴花滚毛边猩猩毡找了出来。
对着镜子梳理妆容的时候,叶翕音撩开碎发看了看额角上的伤,已经结了深红色的疤。
想起今日要去见琳珑,额头贴着块“补丁”实在太丑了,便只剪了伤口大小差不多的一小块纱布,涂了薄薄的创伤药膏贴在伤口上,最后将那个地方的刘海放下来,刚好可以遮盖住伤口的位置。
叶翕音仔细看了下伤口的形状,便调了些自制的胭脂和香粉,在纱布外薄薄地扑了一层,与肌肤的颜色极相近,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她这化妆手法,看得红竺和红于连声赞叹。
收拾妥当,叶翕音裹着大氅出了门。
去陈婆婆家的路上顺道雇了车,等抵达陈家作坊的时候,陈婆婆已经吩咐几个媳妇把叶翕音要带去清教坊的胭脂香粉预备妥当。
叶翕音今日没进作坊,只将头天写好的讲义带给陈乔,之后便吩咐车夫赶往清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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