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知道自己躺在医院里。

三千年前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回放，这十九年的疑问非但没有得到清晰解答，三千年前的疑问却如波涛般层层涌来。

“兄长……”姜承一想到姜熠，抑制不住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了耳边，打湿了枕头。

他还记得三千年前第一次见到姜熠的那天，父亲带回家一个一身黑衣，表情冷漠但是相貌出众的男孩子，说道：“承承，从今天起你有哥哥了！”年幼的姜承路都还走的不太稳，却满脸笑容的扑过去，紧紧抱住姜熠的腿，抬起头，甜甜的叫了声：“哥哥！”那个男孩子抬起手，又犹豫的停住，就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终于轻轻的摸了摸那一头银发。那一年，姜承三岁，姜熠十一岁。

姜承觉得他这一生应该都会和兄长在一起，永远在他的身边做他的小跟班，永远被宠爱的摸摸头。他也曾想过，就算兄长娶妻，他也会诚心诚意祝福他，只要自己能活在看得到他的地方就好。

可是，现在他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他不明白兄长因何而受万魔噬咬之苦，不明白这一世兄长为何不早早来与自己相认，更不明白兄长献身前那番话的意思，甚至连自己到底在三千年前因何身死、何时身死都不明白。

“殷珣说兄长受万魔噬咬皆因我而起，可我根本不记得任何与此相关的事，难道我的某些记忆被抹去了吗？殷珣的意思是兄长抹去了我的记忆吗？兄长为何要这么做？殷珣说我犯过的错又指什么？能让他那么严肃的必定不是小事。而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回兄长？”

这些没有办法解答的疑问让姜承头痛欲裂，他起身下床，用冷水洗了把脸，他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眸一抹浅红。

病房门打开了，虞了凡走到他床边，表情凝重，不发一言。

姜承只是略微静心，便听到虞了凡心说：“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也知道现在的你已不是从前的你。”

姜承垂下眼帘，用手轻轻握住虞了凡的手腕，他感受到了虞了凡这十八年的记忆如浪潮一般向自己涌来，他松开手，抬头深深的看了虞了凡一眼，虞了凡露出了一丝苦笑。

姜承看到虞了凡脖子上几条青紫的印痕还未褪去，说道：“不管怎样，还是很抱歉害你几乎丢了性命。”

那夜，姜承在虞了凡背上写了“你逃”两个字，虞了凡便明白姜承要回头去找姜熠，于是他拼命游回岸边、跑回学校，他情急之下编了个理由，说是晚归遇上打劫，语无伦次的喊人来救姜承，等找人开船到湖心小岛，天也快亮了。

赶来救人的人只看到，姜承倒在地上，身边一片狼藉，地面上有类似洪水褪去的痕迹，也有被焚烧的痕迹，更诡异的是，不远处那棵梅花树一夜成为枯干，而无字碑上尽是斑驳的血迹，还出现了字迹，这几乎轰动了半个考古界。可是考古学者们研究了半天，大致明白了那应该是墓志铭，可是更多的，也无从考证了。

虞了凡说：“你饿了吧，不管你是人是鬼还是神，至少还是要吃饭的吧！我去给你打饭。”说罢便离开了病房。

姜承在虞了凡的记忆里知道了虞了凡的家族中有一本不外传的族谱，上面记载了很多令现代人匪夷所思的事，尤其是一位名叫虞惊雷的人，据说他法术高强，但在与霁泽君一同平定魔族的战争中，下落不明，此后虞家后人也多有修习法术的人，但是渐渐的就失传了。最令人不解的是，虞家从虞惊雷下落不明开始，全族人就如同被诅咒了一般，所有男性都活不过四十岁。

“平定魔族的战争”，姜承不知道这是发生在自己记忆缺失那一段时间里的事还是发生在自己身死之后的事，但是虞惊雷此人当年与自己交情匪浅，这应该就是虞了凡找到自己的原因。

虞了凡没多久便回来了，两人走出住院大楼，找了个长椅，坐下吃饭。

良久，还是虞了凡先开了口：“这次夜不归宿还闹得全校皆知，恐怕是要被处分了。”

“嗯。”

“你大哥，霁泽君怎样了？”

姜承顿了一下：“兄长灵魂已散，回天乏术。”

在又沉默了良久之后，虞了凡问道：“你有何打算？”

姜承摇了摇头道：“我需要一点时间梳理一下现在的境况。”

“嗯，等你想好了，我们一起。”

姜承的眼里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轻轻的笑了，心道：“不愧是虚云君的后人。”

姜承用手靠近虞了凡的脖子，似一阵暖流，那些印痕皆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