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想象兄长的那三千年是如何度过的,而这个没有兄长的现世,再美好、再安宁,我却依然只想回到兄长身边。”
抱着这样的觉悟,姜承划破了手指,在镜面上写上了姜熠二字,他注视着玄阴镜恳切的说道:“如果你还有神力的话,能否借我一臂之力让我找到兄长的所在?这一世我没有任何与兄长有缘的东西,但是我、我就是与兄长有缘的,只要能找到兄长的所在,我愿意献上我自己。”
然而没有了脉轮的玄阴镜毫无变化,血字开始向下流淌,姜承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在滴血一般。姜承努力的压抑着情绪,他伸出双手,一手紧紧的抓住玄阴镜,一手抚上镜面摩挲着那两个已经快没了形状的血字。
“原来,原来我竟不是与兄长有缘之人。我终于要如兄长所愿去做一世的普通人了。兄长,再见,再也见不到了。”
姜承伏在玄阴镜上痛哭失声。
门外忽然响起的脚步声让姜承猛然惊醒:“糟了,我损坏了文物!我要赶快清理干净。”
可是当他再次看向玄阴镜时,那血字竟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吃惊的用双手再次抚上那镜面,就在那接触的一瞬间,镜面爆发出了刺目的银色光芒,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吸入了镜面之内,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如你所愿。从此,你我一体,往来六界,不生不灭,再无归途。”
当姜熠推门进来看到姜承坐在床榻上,正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姜熠手中的木盆直接摔落在了地上,他顾不上水溅满了一身,几乎是飞奔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姜承。
姜承被这个拥抱怔住了,他几乎是试探式的缓缓抬起双手抚上了姜熠的后背,这才如同确信了一般紧紧的环抱住了姜熠,千言万语却只有一句:“兄长!”
良久,姜熠才轻轻放开他,满眼泪光的看着他道:“醒了就好!”
“嗯!”姜承想笑一下,眼泪却先滚落了下来。
姜熠连忙拿出手巾为他擦去泪痕,轻笑着说:“我……我先去给你盛一碗粥。”
姜熠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收拾了地上的木盆和水痕,又慌慌张张的走出了屋子。
姜承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几个月的时间,姜熠每天给他喂粥、喂水、喂药的悉心与周到。
“玄阴镜带我回到了三千年前平山坍塌之后,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在那个现世里,兄长的确不存在了。玄阴镜所说的“你我一体”又是何意?”
姜承想起身下床,腿却软的厉害,根本站不起来。他的头发散乱的披了下来,竟是一头黑发,姜承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然灵力尽失,“这意味着、意味着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
姜熠端着粥回来,看到姜承扶着床榻站立不稳的样子,赶忙放下碗扶住他:“你先别忙着起身,你已经昏睡了五个多月,刚醒来怕是还需要时间适应。”
“五个多月?”姜承心道,“这不正是我回到现世的时间吗?”
“兄长,我想到屋外看看。”
姜熠为姜承披上外衣,把他半拥着,慢慢走到了屋外。南山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的风和煦温暖,让姜承感觉舒服了很多。
姜熠扶他坐下,拿出了一支别致的白玉冠笄为他梳头。那只冠笄上面打磨出了家纹的图案。姜承认识这冠笄,那是在上一个三千年前,姜熠戴着的,而这一次居然戴在了姜承的头上。
姜熠端出了粥,一勺一勺的喂给姜承。两人的沉默让空气都变得凝固了。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同时开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都是为兄过于自大,带你上了平山,结果却害你……”姜熠甚至想过,若姜承醒不过来,那自己就这样陪伴他一生。
“兄长……”姜承握住姜熠的手,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千头万绪,真的重回了,真的见到了,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姜承缓缓起身,示意不用姜熠扶他。
南山上的树木已有了些许春意,姜承站在那里眺望着远方,一头黑发轻轻飘扬着。
良久,姜承才慢慢的回过头看了姜熠一眼,微笑着说:“兄长,春天到了。”
姜熠的笑容就如同那春日的阳光。
真的,有些人,只是见到了,就觉得不枉此生。
在夏意来临的时候,阁主终于出关了,姜承第一时间去请了安。
阁主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长叹一声,许久才开口道:“你可知,逆天改命必遭天谴。”
“师父、您……”
“时间就像河流,上流差之毫厘,下流失之千里。”
“我……”
“去寻回灵力。”阁主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姜承行了大礼,默默的退出了大殿。
如果说上一次回到这副身体里,姜承一心想的都是改变姜熠的命运、改变虞家的命运,可是现在,他很明白事情的发展根本就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与其说他想边走边看,倒不如说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不去想改变命运这件事,姜承对这副普普通通的身体倒也并没有觉得不适,姜熠本来还担心他会为灵力尽失而倍感失落,看到他如此平静倒也放心了些。
初夏到来了,姜承的身体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几个月,他认认真真的把无涯阁里的藏书都仔仔细细的阅读了一遍,三千年前的姜承并非过目不忘,可是那个十九岁的姜承却是过目不忘的。
姜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知道自从姜承从平山病中醒来之后便与以前不同了,而这一次醒来的姜承竟又比之前显得更沉郁了几分,那种沉郁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该有的。他隐约的觉得姜承背负了一些秘密,但他并不想去刨根问底,他只希望有一天姜承会主动向他袒露心声。
然而在姜熠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背负着秘密。现在的他已经再也无法把姜承只当做弟弟来看待了,可是这样的心情除了尽量的压抑,又有什么办法可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