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民邀请兰疏影进府做客,当真一句也没再提过纳妾的事,而是说他的女儿自从回到娘家以来,一直心情不好,他就想给她找个伴,开解开解。
至于这个人选为什么会落到哑妹头上?
张叔觉得,应该还是跟哑妹的容貌有关。
听一个见过唐夫人的街坊说,年轻时候的唐夫人,跟现在的哑妹确实有五六分相似。
兰疏影掌控的鬼王实力大涨,她正想去会一会娘娘庙的那个血影。
青河县说大也不大,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那个奶妈子出身、有幸被迎进门当阔太太的,就是唐怀民纳的二夫人。
她正想着怎么进唐府,唐怀民倒是自己开口了,既然这样,兰疏影当然不会说不。
“唐老爷……”
兰疏影挑眉看了一圈,屋里的摆设样样精致,下人们跪了几排,捧着各式首饰衣裳供她赏玩,而且不是让她从里面挑——这些全都是唐怀民允诺要送给她的,进了这屋子就不会再撤出去。
唐怀民依然笑容和蔼,慢吞吞地说:“哑妹,老头子不怕你笑话,我这一辈子唯独疼爱蓉儿这么一个女儿,她所托非人,这事怪我看走了眼。现在她能回家住,老头子也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想让她下半辈子过得舒心!”
“这些呢,只是我的一点心意,绝对没有一丁点辱没你的念头,先前那件事啊,老张跟我说过,就不作数了。如果哑妹你能让蓉儿想通了,帮她走出来,我另有重谢!”
面对重利相邀,兰疏影只是摇头,噙着笑,轻快地说:“唐老爷,我并没有多想,只是打算问一句,唐小姐在何处,我又该如何与她相处?”
唐怀民松了口气,指着旁边的二夫人说:“这个好办,你跟金兰商量就行,蓉儿小时候就是她照顾,现在也跟她亲近。”
兰疏影按下心里少许的诧异,看向这位真正意义上的鬼母:“那就麻烦二夫人了。”
女人笑得一脸灿烂,眼中还似带着得意。
唐怀民的独女今年该有二十六七的样子,单名一个蓉字。
在二夫人的讲述里,唐蓉自幼喜读诗书,接受的是传统大家闺秀的教育,像是女则女戒之类的书,她不知道背了多少。
后来有一阵子流行起西洋文化,唐怀民就给她聘了外文老师,所以唐蓉也会几句洋文,她模样俏,头脑灵光,家里的商铺由她打理,就没有一家亏损的。
当年要不是被夏家大少爷下聘,或许唐蓉已经出去留学了。
“我多嘴一句,那唐小姐这次回娘家是因为……?”兰疏影好奇地问。
二夫人脸色沉了下来。
一双涂了脂膏的手纠扯着帕子。
直到这条走廊走到一半,即将拐进唐小姐的院子,她停下脚步,低声骂道:“我看是有人丧良心,坑害了蓉儿!”
兰疏影顿时减了兴致。
或许跟唐家现在的情况有关,她下意识觉得唐蓉的异常也是因为有鬼魅作祟,听二夫人的意思,那就应当是人祸了。
鬼王跟她同时轻叹了口气。
失落,很失落。
二夫人本来不想说,又怕这个姑娘到时候哪句话说错又引得唐蓉伤心,于是把她知道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唐蓉出嫁那年是19岁,当时二夫人已经拿着唐家给的酬劳回乡养老了,所以她口述的这些,也是从别人嘴里拼凑来的。
根据唐蓉的贴身丫头说,小姐是在夏家撞邪了。
那邪物,就藏在夏家祠堂里。
唐蓉被它惊着,失了仪态,而夏家人给唐怀民的理由是:唐蓉大闹祠堂,不敬先祖。
说是回娘家,其实只是一层遮羞布,给外人看的。
说白了,唐蓉这是被夏家赶回来的,这辈子是不可能回去了。
兰疏影听着听着,又来了兴趣——邪物?
恰好走廊尽头闪过一抹衣角,素淡的颜色,刺绣很漂亮。
她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正面。
鬼王惊奇地说:“主人,那个女人跟你,啊不,跟哑妹长得好像!”识海之中,鬼王看见过兰疏影的真实容貌,而他刚才看见的这个人,是跟哑妹相似。
兰疏影一听就觉得这人恐怕就是唐蓉。
因为哑妹跟早逝的唐夫人相似,那么作为女儿,唐蓉跟哑妹自然也该有相似的地方。
“去看看。”兰疏影暗想。
结果到了前头却吃了闭门羹,看院门的小丫头弱弱地说,大小姐睡下了,不见客。
二夫人有点惊讶,“连我也不想见?”
小丫头点点头,很小声但是很认真地说:“谁都不见。”
院门紧关着。
风吹来烧灼的味道。
兰疏影看见院子上方飘着几片灰白的絮状物,风一吹,有的就散开了。
那是……纸灰。
有人在院子里烧纸。
她听见孩童嬉闹的声音。
一个稚嫩活泼些的小女孩声音在说:“哥哥,你跑慢点儿,小秋追不上你啦!”
鬼王默默地舔嘴。
兰疏影蹙眉:“我感觉不到她的戾气。奶糖,能查到唐家的剧情吗?”
奶糖入侵进到南明府资料库里找了一圈,遗憾地表示没有,这里应该是自发形成的场景。
兰疏影还觉得暗处有东西在打量她,周身的气温都降了下来。
二夫人犹然不觉,还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拉着她往回走,说是既然蓉儿歇下了,那就改天再来。
烟味这么呛人,她却说唐蓉歇下了,绝口不提院子里烧纸的事……
兰疏影随和地跟二夫人去花园里遛弯,同时让奶糖监控唐蓉的院子。
影像里显示,院子里的年轻姑娘穿一身素色绣衫,完全没有妆点过的脸蛋跟哑妹至少有六分像。她蹲在地上,麻木地一张一张往火盆里递纸。
拉近看,才能发现唐蓉眼中的恨意和怨毒。
在唐家的第一天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
傍晚,唐家的丫头跑来给兰疏影递了一张纸,说是当铺的小和尚让送的。
她疑惑地打开看完,沉默了。
鬼王问:“主人,这画的是什么意思?”
兰疏影想了想,微微一笑:“富贵险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