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字别院中,夏宇泽领着九黎帝国三公主夏紫婧,来到石亭中坐下,夏紫婧好奇的东张西望,想来是在找夏宇泽所说的喜鹊。
“四弟,你不是说带我来看喜鹊吗?你说的喜鹊呢?”夏紫婧四处寻觅了一路,却始终没有发现夏宇泽所说的喜鹊。
“王姐别急。”夏宇泽看着略显失望的夏紫婧,说着朝四周看了一眼,直径走到石亭的一角,捡起一片树叶,反复擦了擦,而后又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放在唇间感触一会,这才起身回到夏紫婧对面。
夏紫婧莫名的看着夏宇泽捡起一片树叶捣鼓来到故去的,不明所以。
夏宇泽望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夏紫婧,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树叶放在唇间便开始吹起来,声音清脆婉转、断断续续,唧唧的声响,如同喜鹊的鸣叫。
“原来你说的喜鹊是你自己啊!”看着吹得入神的夏宇泽,听着那如同喜鹊鸣叫的声音,夏紫婧笑意难耐,捂着嘴就咯咯地笑起来。
夏宇泽瞥了一眼笑颜如花的夏紫婧,并没有搭理夏紫婧,反而闭上双眼,更为用心的吹起来。
夏紫婧见夏宇泽被自己戳穿还不停下,正想打断夏宇泽的吹奏,突然惊讶地发现一直喜鹊飞入石亭中,落在了夏宇泽面前四处张望。
像是感受到喜鹊的到来,夏宇泽停止吹奏睁开双目,望着眼前的喜鹊,笑道:“王姐,这就是早上在我门前鸣叫的喜鹊。”
夏宇泽刚说完,喜鹊便飞走了。
“鬼才信你。”夏紫婧对着夏宇泽翻了翻白眼,却也是惊讶于夏宇泽真的将喜鹊招来,好奇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夏宇泽见夏紫婧完全不信,心里也知道这些小把戏根本骗不了自己的这位王姐,也知自己的这位王姐,庄重规矩,而且最不喜有人在一件事情被拆穿之后,还故作聪明,所以夏宇泽自然不会去闯夏紫婧的雷池。
“相传民间有一位捕鸟的奇人,用树叶模范鸟的叫声,能够吸引众多鸟群。今日兴起之下,便试了试,没想竟真有用。”
夏宇泽笑着将事情原委道来,说着时看似毫不在意,眼角我余光却始终游离在夏紫婧身上,说实在的,十三年来看望自己的几人中,只有眼前的夏紫婧心思玲珑,看似表面随意实则规矩奇多,而且也是十三年来看望夏宇泽次数最多的人,关系比较近,而且夏宇泽对这位王姐也比较尊敬,所以夏宇泽从心里便想让夏紫婧与自己相处的过程能够愉悦舒心。
“你倒是闲心雅致,对这些民间的东西也很是精通。”夏紫婧望着温和可亲的夏宇泽,想起自己即将离去,眼里闪过怜悯,话外之意也包含良多。
夏宇泽理解其中的意思,知道夏紫婧时在说自己清寡可怜,对此只是笑了笑,这时刚好彩儿与影儿将茶水点心端过来,夏宇泽起身亲自将茶水点心摆在石桌上,并亲自为夏紫婧斟上茶水。
夏紫婧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尝一口,望着站在夏宇泽身边的彩儿与影儿,赞叹道:“半月不见,彩儿与影儿越发漂亮了。”
彩儿与影儿闻言对夏紫婧低头行礼,不敢言语,夏宇泽笑道:“王姐过奖了,只是婢女而已,再美怎及王姐半分?”
“是吗?你可知每次王姐过来,都想将你的两个婢女带走?”夏紫婧手指在茶具上轻轻轻轻游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夏宇泽。
采儿与影儿听到夏紫婧的话之后,心中一紧,虽然心中相信自己的少爷,可表情还是略显凝重。夏宇泽毫不违忌地直视夏紫婧的双眼,面色平静无波,语言肯定而又自信的说道:“只要王姐喜欢,随时都可以带走的。”
彩儿听到夏宇泽的回答之后,心中急切,用余光瞥了一眼影儿,见影儿依旧是表情平静,这才放心不少。
夏紫婧望着夏宇泽一动不动,夏宇泽也是自顾自的吃着糕点品着清茶,时不时微笑着望一眼盯着自己的夏紫婧。可这时的彩儿忐忑,影儿也是手心带汗,气氛有些压抑。
亭中略显压抑的气氛,被夏紫婧突然的笑声打破,望着夏宇泽眼神莫名地笑道:“看你认真的样子,我要是能带走我早带走了,再说,你舍得吗?”
“舍?自然是不舍,再说你也过不了母后这关,就算你过得了,你也清楚这事对于影儿与彩儿意味着什么,你更是不舍,所以小弟不急。”夏宇泽自在的吃着糕点,说话之际,还不忘望一眼对面的夏紫婧。
夏宇泽的回答无疑让身后的影儿与彩儿吃了一剂定心药。
“说的也是......”回应一句之后,夏紫婧有些心不在焉的喝起来了茶,夏宇泽心中猜到夏紫婧下面可能要说的话,没有打扰夏紫婧,只是煮着茶水,不时为夏紫婧的空杯倒上热茶。
良久,夏紫婧将茶杯放下,抬头望着夏宇泽开口问道:“王弟,你有没有记恨过母后?”说话时夏紫婧的称呼都变了,不再用‘四弟’这个亲昵的称呼,反而用上了‘王弟’略显生分,有显提醒之意的称呼。
“何来记恨之说?我本是义子,得母后的喜爱才有幸进入皇室,成为帝国四王子,从小锦衣玉食相伴,生活安乐。”夏紫婧的问话,让夏宇泽莫名想起帝后刘若婵,一想起刘若婵心底莫名升起无名之火,却被迅速下压去,只是回答时,语气平静,还不忘给夏紫婧的空茶杯倒上热茶。
“但愿如此。”
夏紫婧望着夏宇泽,想起方才的语气,虽然平淡,可越是平淡,越是让夏紫婧心里有种莫名的心惊。十三年虽名声在外,看似人前显贵,却身处囹圄,一身才华藏于心底,而谈及主导之人,当事人却若无其事的平静回应,让夏紫婧很难信之。
“王姐,今日你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是否身体不适?”夏宇泽见夏紫婧沉默,知道自己方才的回答,让夏紫婧多想了,便岔开话题拉回夏紫婧的思绪。
夏紫婧很快收回思绪,顺势说道:“嗯,昨日有喜事,王姐喜悦之下未休息好,很久没听你弹琴了,四弟可愿为王姐弹奏一曲。”
“自是愿意,可倒是王姐莫取笑愚弟在王姐面前班门弄斧才好。”夏宇泽说着便叫影儿进屋取琴,彩儿自觉将石桌上的东西收走。
夏紫婧莞尔一笑,有些感叹:“世人只知我擅长音律之道,却不知四弟比我更善长几分,四弟莫要打趣。”
夏宇泽风雅一笑,不做辩解欣然接受夏紫婧的称赞。
没过一会,影儿便将一把老琴摆在石桌上,彩儿协助影儿将其放好后,默默的站在夏宇泽身后。
夏宇泽手指在琴弦上轻抚而过,而后如蜻蜓点水一般在琴弦上轻弹几下,调整坐姿,问道:“王姐想听什么?”
“就听千面吧”说着夏紫婧调整坐姿,慵懒的靠在石桌上,左手托腮,默默的闭上眼睛,只剩长长的睫毛随着微风徐徐摇摆。
夏紫婧刚闭眼,悠悠的琴声便开始响起,只见夏宇泽面带微笑,双手就像在悠然平和地游动在琴弦上,如同水中的鱼儿,时而快时而慢,却在水中是那样的自然和谐,就连看不见摸不着的清风也随着夏宇泽的手指浮动而改变方向,带着树枝一起轻轻的摆动。
“四弟可知王姐为何希望听你弹奏千面这首曲子?”问话之时,夏紫婧依旧是闭眼一动不动,面带笑意,像是有感而发。
“愚弟不知,还请王姐解疑。”夏宇泽也是手下弹奏不停,眼睛望向远方,没有焦距。
“世间音律大家何其多,佳作万千,千面虽是一疯子所作,却是王姐最爱,也是公认的最难。时至今日,在王姐所识之人中,也唯有四弟能将千人千面千心的意境弹奏出来,怕是世间再难寻一人,能将千面的意境表达得胜你一筹之人。”夏紫婧宁心听曲、由衷感叹。
“天下之大,藏龙卧虎,胜我者何几,王姐未走遍世间,怎知世间难寻?”夏宇泽不以为意。
“千面一千音符千般律动,一音符为一人,一人有一心境,人心复杂难测,且变化莫测,而世间能洞彻千人心事之人,除却作曲的哪位疯人,直觉告诉我,只有你能做到。”夏紫婧在乐中很是享受,闭目体会,面色安详。
“人心虽然复杂,却也简单,也许世人的心皆被世俗蒙尘,思绪太多,自觉将所见所闻所思都复杂化罢了,其实很多时候人心也是单纯而纯粹,世间多奇人,只是你没找到那个纯粹之人而已。”夏宇泽的话伴着律动的音符,有种莫名魔力。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过王姐的直觉可是很准的哦。”夏紫婧说着睁开双眼。
夏宇泽将‘千面’最后一个音符弹完,双手停留在琴弦上,自圆其说地说道:“人简单的来简单的去,世间之事哪有这么复杂,就好比人,从小想法单纯纯粹,再到中年心思难测,最后临终时却发现,自己心中想要的,其实是那样简单,那样的纯粹,所以只要心中纯粹,不忘初心,自然能达彼岸。”
“说的很有道理,是书中所学,还是自身感悟。”夏紫婧望了一眼有点老气横生的夏宇泽,打趣道。
夏宇泽望了眼夏紫婧,哈哈笑道:“皆有皆有。”
夏紫婧起身升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气,整了整衣容,说道:“行了,话也聊了,曲也听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便不留了。”
夏紫婧说完便迈步朝外走去,夏宇泽见状,连忙跟在夏紫婧身后说道:“王姐慢点,小弟送你。”
路上,夏紫婧与夏宇泽两人都没有说话,虽然从石亭到院外只有百余步的距离,可两人都走得很慢,走得有些沉重。两人虽然聊了很多,谁也没有提到天音阁的事情,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短短的百余步,可能是他们一生一起走的最后一段路程,而天音阁之事不提,是不想因为离别而徒增伤感。
夏紫婧与夏宇泽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走到门口才停下,两人站在门口,谁也没动,院外等候的仆人也没有动,夏宇泽和仆人都在等,等夏紫婧开口说话。
“四弟,王姐之所以喜欢你弹奏千面,是因为只有在你弹奏千面之时,我才能感觉到你潜藏的万千心事。”夏紫婧将入天音阁,凡尘俗世以后可能也与自己没有什么瓜葛,心里的话也放开了些许。
“四弟明白。”夏宇泽大致明白夏紫婧现在的心境,没有否认亦没有辩解,语气诚恳,并没有因为被人戳穿心事而波动。
“浅水无知之人,四弟莫要为难。”夏紫婧背对着夏宇泽,言语中像是命令像是请求。
“王姐放心,四弟明白。”夏宇泽明白夏紫婧口中所谓的‘浅水无知之人’指的是何人,虽然不公,但夏宇泽依旧选择了接受,不为其他,只为眼前这位将别之人心安。
夏紫婧听到夏宇泽的答复,长舒一口气,有些不舍地说道:“王姐走了!”
“王姐慢走。”夏宇泽对着夏紫婧的背影低头行了一礼。
夏紫婧想起有乱世鬼才之姿却被自己母后封藏的夏宇泽,万千感叹化作一声轻叹,领着等待已久的仆人,消失在路的尽头。
直到夏紫婧消失在路的尽头,夏宇泽才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夏紫婧离去的方向,这下折回‘幽’字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