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兄弟,还有多久才能到?”陈长倾忽然问到,脸色仍是那般严肃如冰。
段无延笑着应道:“快了快了,我跟你讲,这个老瞎子厉害的很,算卦算的是准的不能再准了,而且……”
陈长倾皱了皱眉头,出言打断道:“段兄弟,依我猜测,这老瞎子可能并非泛泛之辈,而且我们这般去找他,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段无延大笑道:“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他身子有多弱!”
陈长倾正色道:“普天之下,能知晓妖兽之事的,除了我们修道之人,那便只有部分妖兽了。”
“妖兽……”段无延思索了片刻,随即脸上又浮笑意:“怕不是和那烿彘一般,轻轻松松便能宰了。”
陈长倾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脸严肃地对段无延说道:“烿彘乃是最低等的妖兽,除了样貌怪异之外,其他的与动物无异。如果这老瞎子是修道之人,那在下未必能敌得过他;而如果他是个妖兽,那么要想到达幻化人形的境界,少说也要有个三五百的道行。所以,此去寻这瞎子,必定凶险!”
段无延一笑,道:“无妨无妨!我和那老瞎子都是老朋友了。再者说,我本来也不知道这妖兽的事情,但听闻你一讲,我这个既不是修道之人也不是妖兽的小混混不也知道了吗?所以,这事可能也没你说得那么危险!”
陈长倾一时不语,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二人又走了片刻,终于寻到了此城中最晓天机之人——老瞎子。
段无延在远处用手指向那老瞎子,对陈长倾说道:“看!那便是!”
陈长倾顺着段无延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一矮墙旁,一蓬发破衫的老者正盘膝而坐,给一老妇人看手相,而他旁边则是倚了一根长木杖。那老者模样甚是不堪,若说他是个乞丐,都不无道理。
陈长倾双眉一簇,两手抬至胸前,各伸中、食二指,只见两道金光顺着陈长倾的双臂就涌向指尖……
段无延平素和那老瞎子还算有些交情,此刻见陈长倾欲向老瞎子发难,又岂有不出面之理?
段无延连忙用手拍了拍陈长倾,并大声说道:“停停停!你不是说你师父不让你用法力吗!”
陈长倾面若寒冰,对段无延说道:“我们修道之人向来对妖兽的气息极为敏感,现在离那老者尚有百八十步的距离,我便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一股妖气。如果现在不抢夺先机,那么等下就不好再收拾他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段无延也皱了皱眉头,道:“这老瞎子平常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妖兽就不能有好的了?再说了,赵金全不是讲了吗?又不是这老瞎子让他去卖烿彘肉的,是他自己贪心!”
陈长倾正色道:“妖兽向来以食生灵精魄为生,全清教弟子如见妖兽,必将其诛!”
段无延脸上一时有了些许愠色,那老瞎子为人爽快的很,也从未做过什么危及百姓的事情。若是说陈长倾非要杀他,那也要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说法,像什么“如见妖兽,必将其诛!”等语,段无延都纷纷视为臭屁。
段无延正要再出言相阻时,忽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妇人的声音。
那妇人叫道:“你,你你……好你个老瞎子!抓着我的手半天了不说一句话!你,你……你!”
那妇人显是动了怒气,将手从老瞎子的两手间一下子抽了出来,随即大步离去。
段无延和陈长倾向那老瞎子望去,只见那老瞎子的两手仍是悬在空中,似乎那妇人并未把手抽出去一般。段无延和陈长倾微微向前走了两步,那老瞎子仍是一动不动,活似一尊佛像。
陈长倾突然双目一瞪,大叫了一声:“不好!”随即引剑而出,一闪白光,朝那老瞎子刺去。
段无延见陈长倾陡然向老瞎子发难,顿时也是被吓了一条,而当段无延刚想上去阻止时,陈长倾的长剑已将那老瞎子的身体戳了个窟窿。
四周的人见状纷纷骇然,心中均道:“这道士怎敢杀人!”
段无延当下也是心中一凉,暗骂道:“这小道士也太过偏执!哪有二话不说就拿剑刺人家的道理!”
可谁知,只见陈长倾长剑一抖,那老瞎子的身体顿时化作了一道黄烟,忽而散去。
围观的人一看,皆是大呼“妖怪”,四下奔逃。
陈长倾眉头一锁,两眼顿放金光,只见陈长倾猛地一扭头,目光所到之处,只见竟有一皮发澄黄的老猴正向墙上攀去。
陈长倾口中急念符咒,两指骤然一探,一道金光闪过,将那老猴射在了地上。
段无延见到这风驰电掣的一般光景,顿时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陈长倾眼中金光大作,而那老猴则是被一股金光缠住,动弹不得。陈长倾右手紧握长剑,向那老猴缓缓逼去。
此时街道上除了段无延、陈长倾和这老猴之外,再无他人。
那老猴在地上打着滚,使出了浑身解数,却始终挣不脱那道金光。末了,陈长倾离那老猴越来越近。那老猴也只得一脸候死之状。
段无延恍惚间,见那老猴双目紧闭,竟然突觉熟悉。段无延当即心中一颤,动了慈心,一个大步上前,便将陈长倾推倒在地。
陈长倾被这么一推,法术登时被破。那老猴身上的金光也倏尔散去。
段无延大声喊道:“老瞎子!快走!你昨天给老子求了个上上签,老子欠你一个人情!快走!”
那老猴双目紧闭,回头盲视了一眼段无延,随即便要朝远处纵去。
陈长倾见状,当即心中大火,大声喊道:“孽畜休走!”
那老猴本来已迈出了半步,正要离开,可一听得陈长倾这般呼喊,顿时又停了下来。
段无延急地连声大叫:“老瞎子!你没害过人!你是好妖!不可死在这里!”
那老猴听得此言,身子顿时颤了两颤。只见一道澄黄的浑光一亮,那老猴又化作了人形——一头蓬发,一身破衫的老瞎子。
陈长倾此时已将段无延推在了一旁,站起了身来,用一柄长剑指着三十步开外的老瞎子。
只听得,陈长倾冷声说道:“孽畜……”
那老瞎子冷哼一声,凄然笑道:“孽畜?老瞎子一辈子没吃过半口人肉,修的这一身法力也全是靠得本事。一晃八百年已过,到头来要取我性命的,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道士!”
陈长倾也是冷哼道:“妖言。”
段无延连忙上前,向陈长倾劝道:“你非要杀他不可?做道士的就不以慈悲为怀吗?”
“降妖除魔,便是以慈悲为怀!”陈长倾断然答到。
段无延见状,只好去劝另一人:“老瞎子!他是个呆子!你快走!不用管他!我帮你拦住他!”
老瞎子又是凄然一笑,道:“他在我身上刻了‘追妖印’,这天地虽大,老瞎子也再无处藏身了……”
“天下之大,本就不容妖兽所存!”陈长倾仍是坚决。
老瞎子冷笑道:“固执……”
段无延急道:“他就是固执!你快……”
“老瞎子还他妈能去哪!你是聋还是傻!”老瞎子突然骂道,随即又哈哈一笑,对段无延说道:“你不必念我的情,傻小子!昨日那签本是个下下签,我是为了混饭吃,才做了法给你弄了个上上签!”
段无延顿时心中骂道:“怪不得老子欠了他妈洪三爷一千两银子!若是只输钱也就罢了!偏偏让我先赢了不少又吐了回去!我呸!”
老瞎子呵呵一笑道:“不过,老瞎子我倒是有一事说的真切。”
“何事?”段无延问到。
老瞎子应道:“那就是你乾坤逆定,时来运转!你命有乾元,身怀乾元之劲,昨日便是你踏天道,顺天时,应天命的开始!”
陈长倾大声喊道:“段兄弟!休要听这妖兽蛊惑!”
然而段无延可不觉得这老瞎子说的是什么妖言,在梦里,天虞山全清教掌门说的和这老瞎子今日说的可是一模一样。
那老瞎子猛呸了一口,大声道:“老子乃是通元地坤猴!大有通天之能!你一个小道士竟敢说我所言是在蛊惑别人!放肆!”
陈长倾冷笑道:“妖言就是妖言!今日我就叫你住口!”
陈长倾长剑一抖,猛然朝着那老瞎子刺去。
可就在此时,那老瞎子竟突然向前一踏,一股强风劲起,将陈长倾愣是逼退了一步。
只见那老瞎子斜身弓步,右手二指朝天一指,霎时间,风雷大作,阴风四起,将那老瞎子一身破裳吹得呼哧作响。
陈长倾见状,当即脸色一寒,握着长剑的手更是紧了三紧。
段无延从未见过此番情景,立马缩身躲到了陈长倾的身后,大声叫道:“老瞎子!你不给他面子,你也别害死我啊!你不是说老子的天命才只是开始吗!你让老子再多走几年天道不成吗!”
那老瞎子凄然而笑,完全没理段无延的话,只是黯然长笑:“我八百年道行,半个性命未取……八百年,八百年……我还想着做个堂堂正正的妖兽,从此不再躲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