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儿娘不知睡了多久,终于醒来了,只觉得外面的阳光格外的明媚。
这分明就是日上三竿了啊,要是以前,非得被自己爹娘骂死不可。虽然后来在白阑那里,白阑并未对她做出什么要求,但是窦儿娘仍旧保持着每日的早起。只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却一不小心睡过了头。
窦儿娘有些慌,连忙起身准备下床,却在动身的那一刻,疼得“嘶”了一声。
骨头疼,似被拆散一般,不仅仅是骨头疼,脸还疼,当窦儿娘疼得呲牙咧嘴时,终是发觉了脸上的肿胀。
她恍然想起了睡觉之前发生的事。
白阑不在了,她被一个坏人抓住,要脱她衣服,她反抗,还被坏人打了一顿。后来……再后来……白阑来了,收拾了坏人一顿,替她讨回了公道……
对啊,白阑,白阑来了!白阑救了她,她被白阑救了,白……阑,白阑,白阑没有扔下她,白阑回来找她了!
可是……
白阑人呢?
窦儿娘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这屋子,不就是她平时住的房间吗,怪不得她一起来,就觉得如此熟悉。难道白阑趁她睡着的时候,将她给带回来了?
窦儿娘心情有些激动,激动的是,白阑没有不要她,白阑回来找她了,并把她带回了大宅。
但是窦儿娘心情也有些低落,低落的是,醒来时并未见着白阑的身影。
虽然知道白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低落。
不过,只要白阑没有不要她就好了,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正当窦儿娘心里想着事儿发愣之际,白阑却忽然推门而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一场大难,以及那深入肺腑的绝望,窦儿娘抬头,刚一看见那熟悉的容颜,泪水就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窦儿娘一向不喜欢在他人面前哭,因为她知道,哭是不起作用的,甚至还会招来他人的反感,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忍着傻笑。
但是今天,窦儿娘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一面擦着眼泪,一面勉强地傻笑,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比哭还难看。
最后窦儿娘实在忍不住了,用着哭腔对着白阑道:“白阑,对不起,对不起,窦儿娘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窦儿娘不该哭的,让白阑不高兴,窦儿娘不该随便给白阑夹菜的,让白阑不满……
就在窦儿娘一边哭一边颤着声音说着对不起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她默默不说话的白阑,却是慢慢地蹲下了身子,将她轻轻地拥入了怀中。
“对不起。”
这并不是窦儿娘所说,而是白阑所说,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却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将头慢慢埋进了窦儿娘的脖颈,身体微微地颤动,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
这次事件过后,窦儿娘和白阑又恢复了往昔的生活。
第一次出门去城镇就遇见了这样的事,对于窦儿娘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就导致了窦儿娘出门的欲望与想法骤减。
她觉得,只要有白阑在就好,她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只要白阑在,她就已经很开心了。其实,不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担心着白阑的安危。
虽然出身乡野,但是对于衙门官府,还是有所了解的。
那是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就算天灾人祸,粮食颗粒无收,衙门还是定时会来收取一定的粮食,即使村民们都快饿死了,也没人敢反抗。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家里仅存的一点儿粮食带走,即使爹娘眼睛都红了,也不敢吭一声。因为那些在衙门里做差的大人们,个个都是不好惹的。
而这次白阑便惹了他不该惹的人。
那人说他是县令的侄子,那么县令便是他舅舅,县令,可是衙门里当官的,那更是惹不起的人啊。
那人被白阑所伤,要是白阑被他们抓住的话,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不能出去,不敢出去,不想出去,让窦儿娘对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念想。
日子就这样波澜无惊地过着,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一般,白阑还是原来的白阑,温文尔雅,和煦如风,那天情绪失控的白阑,仿若只是窦儿娘的一个错觉。
池塘里的荷叶已全部展开,从淤泥深处冒出的莲苞,碗大的莲花也逐渐开满了整个荷塘,绿叶红花,美不胜收。
不过,这并不是庭院中最大的风景,庭院中最大的风景便是,随处可见的高低不齐,姿态万千的白色花朵。
对于出身乡野的窦儿娘来说,荷花倒是有幸见到过,所以知道名字,但是这白花呢,她倒是从未见到过。虽然没有见到过,但是对于这白花的味道,窦儿娘却有些熟悉。
思来想去之后,最后目标定格在了白阑身上。
对啊,这味道不就是白阑身上的味道吗。
窦儿娘再次凑近了白花闻了闻,再次确认一番后,最后肯定了自己的结论。
看来,白阑似乎很喜欢这花儿呀。窦儿娘蹲在地上,用手戳了戳其中一朵,陷入了沉思。
这究竟是什么花儿呢?她这种没有见过世面的的确不知道,但是这里种满了这种花,那么白阑一定是很喜欢的吧。而且,白阑身上也是这种味道。所以,一定是的吧。
好想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啊,窦儿娘再次用手戳了戳花儿,最后决定趁着吃饭的时候,问问白阑。
***
今天的白阑有些不一样,虽然还是一股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他的脸,似乎有些泛红。
难道是生病了?
一想到白阑可能生病了,窦儿娘扒拉饭的心思都没有了,即使今天是她最爱吃的红烧肉。
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在白阑的迷茫之下,看着白阑小声问道:“白阑,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窦儿娘的忽然发话,让白阑愣了一下,随后便道:“无事。”
“真的吗?”窦儿娘不信,“你脸都红了。”
白阑在窦儿娘的话后,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干咳了两声,轻声道:“现在已经入夏,做饭有些热罢了。”
窦儿娘虽然还是有些不信,但是观察了半晌后,发现他除了脸有些红外,其他如往常一般,并无改变。
似乎真如他所说,只是因为做饭热的。
白阑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让窦儿娘觉得,自己大概是瞎操心了。白阑肯定比自己清楚他自己,而且她脑袋并不如其他人好用,所以,大概是自己想错了吧。
窦儿娘“哦”了一句后,便又埋下头,吃了起来。
而白阑,也如没事人一般,自觉地夹了一根青菜,放进了嘴里。
今天仍旧是三菜一汤,两荤一素,虽然说菜的花样每天都在换,但是当窦儿娘打开汤壶时发现,如以往一般,都是同一种汤。
这汤,自从窦儿娘在白阑这里呆着开始,就没有变过。
不过,有吃的就已经不错了,自己能活到现在,全靠白阑的那份恩情,而且,白阑还给自己做饭吃,还做得如此好吃,自己还有什么所求呢?
只希望这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窦儿娘喝了一口汤,还是那一如既往的味道,带着淡淡的甜,一直深入肺腑。虽然每天都在喝,但是却也是喝不腻的。不过,当窦儿娘又喝了几口之后才忽然察觉,这汤,似乎也有着和白阑一样的味道。
这让刚刚注意力全在白阑脸上的窦儿娘蓦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问个问题。
顿了一会儿后,窦儿娘终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白阑,这里的白花是什么花呀?”
正吃着青菜的白阑在此时停了下来,抬眼看着窦儿娘,看着窦儿娘一脸认真的模样,最后淡淡笑了笑道:“兰花。”
“哦~”窦儿娘若有所思地道了一句,最后又将目光放在了白阑脸上,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白阑是不是很喜欢兰花呀?”
所以,才种这么多,就连身上,也沾染着这种花香。
本来以为白阑会说喜欢的,但是没想到的是,白阑却是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窦儿娘有些奇怪了,不喜欢,为什么要种这么多?
窦儿娘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但是白阑的点头,却打破了她这一点点的自我怀疑。
“为什么?”窦儿娘不解了。
白阑笑了笑,也没有吊窦儿娘胃口,直接开口道:“你可知世人如何评价兰的?”
对于这种问题,窦儿娘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她连兰都不认识,怎么可能会知道了。
大概也是猜到了窦儿娘会摇头,白阑继续说了下去:“兰,素有花中君子之称,品性高洁淡雅,宁静安闲,喜欢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常用空谷幽兰来形容。”
窦儿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大概是知道那些都是夸赞兰花的言辞,毕竟对于君子二字,她曾经还是有所耳闻的。
能称之为君子的人,都是不一般的人。当然,能成为君子的花,肯定也是不一般的花了。
正当窦儿娘这样想着,白阑的下一句话,却打断了她的思绪:“但是,我却不这样觉得。”
难道白阑不这样认为吗?
窦儿娘睁着圆圆的眼,看着白阑,等待着他的下文。
就听白阑道:“以上只是溢美之词罢了,若要直白地说,那就是性格沉闷,不喜与人交流,表里不一,故作清冷……”说完,他轻笑了一声,用一句话最后总结了一下。
“就是一朵自以为是的花罢了。”
窦儿娘被白阑一连串话说懵了。
这是有多不喜欢兰花,才会说这些话啊。
可是……
明明这么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种这么多?窦儿娘转头看了一圈随处可见的兰花,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喜欢还种这么多,是用来膈应自己的吗?
似乎看出了窦儿娘的疑惑,白阑又是笑了笑,道:“我有我的原因,你不必多想,好好吃饭罢。”
窦儿娘看着面前带笑的白阑,脸上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色,心中想了想,“哦”了一声,便按着白阑所说,扒起了饭。
既然白阑不想说,那她也就不问了,白阑总有自己的原因的,自己还是管好自己,不给他添乱的就好。
要做一个听话懂事的窦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