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阑见此，不禁皱起了眉头。窦儿娘和道人骂得正是起劲，竟然没有察觉到白阑的到来。倒是那道人感官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只一回头，就发现一个面容清冷的人静静地看着他们。

道人被吓得大叫了一声，止住了和窦儿娘的对骂，拔出背后的桃木剑，指着白阑大声道：“妖……妖怪。”

窦儿娘闻声，顺着道人所看的方向看去，发现，白阑正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们。只是脸色和以往的温和不同，面无表情之下，显得喜怒不明。

她想了想自己又干了的好事，默默地低下了头。

果然，还是惹白阑生气了。

白阑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看窦儿娘后，然后就看向了那道人，窦儿娘小声地叫了他一声无果后，便也全程噤声，不敢说话了。

而道人，则是在白阑冰冷的注视下，渐渐地畏缩了起来，手中的桃木剑比面对窦儿娘的时候，抖得还要欢快。

虽然他有祖传的三张符，但是他却从来只用一张来对付那些小妖小魔，一是他没有遇见那些厉害的妖怪，二是，他也尽量避免与那些玩意儿接触。

因为，凭他那几下绣花枕头的功夫，大概符纸还没用出去，就已经凉凉了。

而他之所以见着白阑如此害怕，是因为，他从未见过妖气如此浓重的大妖怪。比起窦儿娘身上沾染的那一丁点儿，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小李道人觉得自己都快被吓尿了。

正当他想着该如何跪地求饶，求大妖怪放他一马之际，大妖怪却先他开口了。

“你走吧。当今天什么都没看到，我且饶你一命，若是你日后出去敢到处宣扬……”

白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李道人已经跪在地上求起了饶：“不会说的，不会说的，打死我也不会说的，只求大妖您饶了小的一命，小的绝不敢到处宣扬……”

小李道人打断了白阑的话，白阑看着他，最后抿了一下嘴，一拂衣袖，示意他可以走了，便不再看他。

小李道人得了白阑的应允，立马连滚带爬地走了，恨不得整个人立马飞下山去。

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忽然有兴致，想着上山历练一番，心想着说不定还能遇见什么天财地宝，结果这倒好，一进山林就迷了路，还闯进了大妖的地盘，差点连命都没了。如此看来，以后他还是在城里呆着的好。

道人一溜烟地跑没了影。白阑的注意力又恢复到了窦儿娘身上了。只见窦儿娘此时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至极。

她吃惊并不是因为那道人喊白阑是大妖，因为那道人本来就是个不正经的，把她也当做了妖怪，所以，他说的话是信不得真的。

她吃惊的是，白阑就对着那道人说了几句话后，那道人就一溜烟的走了，似乎很怕他的样子，明明刚刚才和她骂得狗血淋头。

难道白阑，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豆儿，你怎么了？”白阑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唤回了活在自己世界中走神的窦儿娘。

窦儿娘回过神来，发现白阑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正静静地看着她。白阑还是平时的白阑，似乎之前脸上的阴沉之色，只是一晃而过的错觉。

但是，在这唇角的笑意之下，窦儿娘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的苦涩。

白阑，到底怎么了？

然而这苦涩只维持了一阵，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白阑加深了他脸上的笑意，似乎整个世界，也因为他这笑意，温暖了三分。

“怎么，豆儿也觉得我是妖怪吗？”白阑带着笑意看着窦儿娘，注视着她的眼睛，豪不避让，也豪不心虚，似乎已看穿她的心思。

窦儿娘在这视线下，默默地低下了头。

是的，有那么一瞬间一晃而过的想法，充斥了她。但是……，她怎么可以怀疑白阑呢？她明明就是白阑的妻，也和白阑一起生活了如此之久。她怎么能不了解他呢，他本就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啊。

对于窦儿娘的低头，白阑并未说什么，只是笑笑，便了没了然后，只是一直在不远处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她的答复。

就见窦儿娘慢慢地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儿白阑后，小声地问道：“白阑相公，真的……是妖怪吗？”

在窦儿娘的问话后，白阑久久未答，最后还是含笑着点了点头，认可了窦儿娘的话。

所以……白阑真的是妖怪了？

白阑的点头让窦儿娘瞪大了眼，久久不能平静。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遇见妖怪，而且这妖怪还成了她的相公，和她生活在了一起……

这一切，让她难以置信。

妖怪什么的，她曾经只是听人说起过，是个遥远而又不可及的传说，但是没想到却是真的。

窦儿娘有些懵，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些信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白阑再次开口了，就听他道：“所以……豆儿，是不要我了吗？”

白阑言语淡淡，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听者窦儿娘却第一时间拒绝了。

“没有！”一句话脱口而出，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并未经过大脑。但是就算经过大脑，窦儿娘也会得出如此结论的吧。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已经离不开白阑了。

她无法想象没有白阑的日子究竟会是如何，她不能没有白阑，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是她毕生最大的愿望，而且，她现在也已经是白阑的妻了，作为娘子，不该就和相公一起白头到老吗？

她只奢求白阑不会不要她，又怎会自己离开他呢？

而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如今，嫁了一个大妖怪，那也就随了吧。

虽然害怕，都听村里人说妖怪可是要吃人的，但是那妖怪如果是白阑的话，她也就没那么怕了。毕竟这条命是白阑给的，虽然怕死，但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她。她早已是山林中的一把荒骨，又怎么会有现在这样幸福的生活呢？

所以，她又有什么奢求？

只要能和白阑在一起就好了，就算白阑是妖怪。

如果……

如果白阑真想要她的命，那么……

她也愿意。

就算白阑想要她的命……

窦儿娘脑中思绪万千，她从未想过自己终有一天，思考问题会如此顺畅，似乎和白阑生活在一起这么久后，她也不似之前那样愚笨了。

大概，这也是白阑的功劳吧。

就在这个时候，白阑忽然向窦儿娘招了招手，这个动作窦儿娘可谓是熟悉万分了，因为平时，白阑都是这样唤她的。

由于本来就在愣神，导致看到白阑招手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大概是窦儿娘的迟迟未回让白阑误会了，只见白阑慢慢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声道：“豆儿大可不必害怕，我并不会对你做什么，若是豆儿还是不喜或者担忧的话，就……离开吧……”

白阑声音很是平静，但是这话却让窦儿娘平静不下来了。听到离开二字，窦儿娘先是颤了一下，随后就听她立马道：“窦儿娘不走，窦儿娘哪也不去，窦儿娘要一直跟着白阑，一直，窦儿哪里也不去！就算……就算……白阑要窦儿娘命，窦儿娘……也是愿意的！”

说完，也不管白阑什么神色，直接一屁股起来，脚不离地地向白阑跑去，在白阑还未反应之际，便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开始大哭了起来。

“窦儿娘不走，窦儿娘哪里也不去，窦儿娘只要和白阑在一起，白阑别不要窦儿娘……”

“可是，妖怪，你不怕吗？”白阑声音有些颤，努力维持着平静。

怕？她怕啊！她当然怕妖怪啊，听说妖怪可是要吃人的！她怕得很呐。

但是白阑她不怕，白阑是她相公，她怎么能怕呢？

就算白阑要吃她，她……她也会尽量不怕的。

就算……

就算……

她还是怕，但是她不想离开白阑。她怕死，但她更怕的，是白阑不要她了。

“怕……”窦儿娘颤着声音，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但……但是如果是……白阑，窦儿娘……窦儿娘……就……不怕！”后面的话，窦儿娘是咬牙努力说出来的，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

原本因为窦儿娘一个“怕”字而颤了一下的手，在窦儿娘说了后面的话后，渐渐地收紧了起来，慢慢地，越来越紧。

窦儿娘本来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结果被白阑这样一勒，更加喘不过气来了。但是她并没有挣扎，因为她说了的，就算白阑想要她的命，她也不怕。因为那人不是别人，而是白阑啊。

就在那一刻，窦儿娘以为自己会被白阑勒死，但是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以为快要死了的时候，白阑逐渐收紧的手，竟然渐渐地松开了。

就听白阑轻声呢喃：“我护你都来不及，又怎会舍得要你的命呢？”白阑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微的哽咽，似乎酝酿了很久。说完后，白阑就这样紧紧地抱着窦儿娘。

而窦儿娘则是全程瞪大了双眼，连哭都忘记了，直到白阑松开了手，将她愣神的头掰起来。

就在窦儿娘发愣之际，一个温软的唇轻轻地印了上去，带着些许的芬芳，慢慢地逐渐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