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忆以来,我曾一度认为这儿就是我的余生。
你经历过平淡的绝望么……
我似乎一直没想过反抗,似乎一直认为人人都像我一样生活。
我没见过外面。
后来,哥哥问我,你就没想过死吗?我问,死是什么?我之前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死?
忽而记起,我好像看见过“死”。
父亲是在黑暗中死去的,因为他连吊灯都没开,在地下室如果不开灯,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看着他,就只是看着。
他静静坐在地上,闭目,就像平时一样,他的水烟壶熄灭了,渡着一层锃亮的光泽。
我不知道他究竟睡着了没有,只是很平常地拿着昨日没看完的书,坐在书桌上看了起来。不知道
过了多久,服叔从地上走了下来,把所有灯都开了,站在门口不语。
过了一会儿,服叔轻轻拨开我的手,帮我把书合上,忽然用他的大手把我抱在怀里。
四周寂寥无声。
那大约就是“死”了。
到目前为止,我似乎还没为“死”流过眼泪,但或许以后我就只会为“死”而流泪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是一个诅咒。
哥哥总是会半夜走下来抱我,在我睡着的时候。每次我被他弄醒的时候,他总是温柔地对我说:
“阿绫,已经没事了哦……”
他安慰我,大概是我浑身是血的原因吧。
我还有两个哥哥,仅见过几面,听说都比我聪明。
嗯,或许吧。
因为我不够优秀,我才会一直待在地下吧。
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那日,通往地上的门开出一条缝来,明亮的光幽幽地照射在楼梯上。
也许是有人故意推开了,也可能是它本来就没有锁上。
我痴痴地望着。
手上的书掉了,重重地砸在地上。
那光大概是我见过的、最明亮的光了吧,与身后的吊灯不同,那光绝对不是灯光。
绝对。
没有经过允许,我就擅自走了上去。我很害怕,但又似乎没那么害怕,,原因大概是我了解到父
亲已经“死”了吧。
那门特别沉重。
我站在门外,踩着地上。
一个佣人恰好撞见了我。
她顿了顿……唔,对不起。
她惊慌失措,摔倒在地上,一副惊吓状,浑身颤抖地说着断断续续诡异的诅咒。
我只听清了两个字。
——怪物。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我站在那儿望着她。
服叔闻声跑来,他先是惊愕,接着就走到了我的面前蹲下来揽住我。我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他灰白的头发遮住了那佣人的脸。我突然察觉到了我与地上不同的地方,他们的衣服是干干净净的,而我却是满身血污,臂上还有流着血的伤口。
我把袖子拨下去遮住手上的伤痕,以免让她害怕。
后来,服叔把地下室的门锁上,于是我被关在了地上。
我很快地适应了地上的生活,只是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
——自残,他们把我的行为称为这个。
在手上割下两条几寸长的伤口,让血顺着指尖流下,对于我来说相当于是每天必做的作业,可那
些佣人看见后却是恐慌,像看见了一只七寸长的老鼠,连忙打下我手中的小刀。
一段时间过后,家里就再没佣人的。服叔告诉我没关系的,但我还是尽力把那个坏习惯给改了,整整用了我两年的时间。
至于9岁到12岁的时期,几乎一片空白,现在想想还真是荒芜了一段时光。
至少,我现在不堪回望。
如果非得说我漂亮,那也只是一种淫/荡的妖气。
服叔帮我披上氅披,长长的衣角拖地,麾上还散发着独特的气息。我看着镜前的自己,头发松耸下来。我的眼睛,各有一个玄关,脑海中的一些破碎的记忆来自多余的那一只。
我不再藏着掖着,我的两只眼睛将被所有人看见,因为我必须要接受这份沉重。
服叔引着我走了出去,他说我身上还残留着一些青涩。
我笑了,耳边传来了洪亮的呼喊。
十三个大族之间弥漫着严肃和不安,他们纷纷把目光朝我投来。
自那日见到那个佣人后,我五年以来只敢放肆了这么一次,耳边突然响起了那一声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