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说清楚在哪啊,喂,喂,听得见吗?——肏!”吴言按了重拨打回去,刚刚的电话号码是林晓婉的,声音却像是办公室的李老师,难道她……吴言不禁心里一沉。
“珍姨,车借我用用。”
珍姨正心满意足的把钱一张张折好,郑重其事地放进口袋里,见吴言一脸凝重,赶紧把车钥匙掏了出来“这么了,小言,出啥事儿了?”
“学校里面——嗯?”吴言扫了一眼车钥匙,“不是这辆,”
“我就是骑这个来的,”珍姨对着门外一指,撇撇嘴:“不就是那辆嘛。”
挨着路边,一辆电动车停在行道树下,粉红色的女式车,有改装的痕迹,干干净净,不沾有点儿灰尘。
“珍姨,别开玩笑了,”吴言也抬手一指,“我说的是它”。
店门口右侧,一辆黑色摩托车,模样陈旧,斑驳一片,沾满了面粉屑,后座扶手上还缠了几圈捆扎带。
“小言你骑这个不合适吧,再说……”
“就这个了,事情有点急,回头我找叔解释去。”
珍姨一副哭丧的脸,摸出了另一把钥匙,“可千万小心点骑,这车劲儿大”
“出了事我担责”吴言撇下这样一句话。
然后他跨上车、插入钥匙发动。
十字路口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老旧的排气管喷吐出浓重的黑烟。仿佛一头正在沉睡的猛兽惊醒、发出一声低吼,吴言规规矩矩坐在上面,手一捏油门,摩托车就像离弦之箭似的,扬尘而去。
此刻正是晚高峰,车流如潮,一人一骑好似如水的鱼儿,灵巧地在飞速的车辆中穿梭。
吴言把无线耳机挂上耳朵,不断重拨。
摩托车在人车如流的街道横冲直闯,信号断断续续,偶尔从过往车辆里传来呵斥怒骂。
金三角,红绿灯路口。
十来个身穿黑色皮衣皮裤,戴着黑色头盔的年轻人驾驶着改装摩托从后方车道蹿出来,车速不快,他们穿过车辆的间隙,都陆陆续续冲过了黄线。
车辆之间间隙很宽,他们就在这一小块空地和间隙当中炫车技,车主当中多少有人猜到他们的身份,也都敢怒不敢言,于是,嬉笑、口哨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更加张扬。
过了几十秒,黄灯变绿灯。
本该前进的车流仿佛陷入了泥沼,驾驶摩托车的青年们好像兴致未尽,依旧在这一片盘桓不前。
后面的车辆纷纷不耐烦地鸣笛,想要超过去,骑手们受到了挑衅,更加乐此不疲。
吴言在后方眼看着绿灯又要变成红灯,叹了口气,加速,小心避开几辆小轿车,从一辆改装摩托边上窜出去
大约楞了两秒钟。一辆改装摩托发出了轰鸣,追了上去,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此刻,如果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小摩托从旁边正常驶过,或许他们连目光都不屑侧一下,但,这辆轰鸣声巨大的,排气管喷着黑烟的的车,显然不在此列。
这样一辆陌生的车上路,已经被他们视作挑衅。
吴言仅仅想尽快赶到医院,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形中挑衅了谁,他只想赶到医院,然后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家驷路56号——人民医院。
耳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听见“放射科”几个字。
吴言站在医院门诊部大厅四处张望,寻找放射科的指示牌,挂号处围了三五个人,一旁的座椅上靠着一对聊天的老头老太太,楼梯口下来几个穿白大褂的护士,匆匆走过——都不是他要找的。
无奈只好拦下一名路过的护士,“你好,请问……请问放射科怎么走?”
放射科,等待区。
李老师陪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坐在长凳上,两人都低着头,女孩抽抽噎噎,不时抹一把眼泪,李老师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地安慰着。
“李老师!”吴言穿过走廊,快步走到她们二人跟前,“是不是我班上有人被撞了,林老师呢,她人呢,怎么样了?”
“她还好,你放心吧,没什么大碍,医生担心骨折,建议拍个片观察一下。”
“她伤到哪里?”
“手腕好像有些肿,不知道是不是骨折,其它的就擦破皮。”
“那学生呢?谁被撞了?”
“没有的事情,一开始以为是撞到学生了,好在只是撞在护栏上,你班上有几个学生刚好离得近,吓得摔了一跤。”
“万幸,”吴言心底一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问“那她呢?谁班上的?”
“她?”李老师道:“你可得谢谢人家,她当时就在现场,别看这会儿后怕劲儿上来了在哭,但是可没慌,救护车就是她叫的。”
“这样啊,”吴言对小女孩产生了几分好感:“谢谢了,小朋友。”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林老师交给你了,这孩子我也得给人送回去,太晚回家爹妈该担心了。”
“好的,那你先回吧——哦对了,李老师,之前的电话,怎么断断续续的?”
“电话?”李老师想了想,道,“可能那时候在电梯里面吧。”
李老师走后没多久,林晓婉就曲着一只胳膊从放射室出来了,看见吴言坐在门口,脸上有些诧异,转而又释然,挨着吴言坐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等。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林晓婉忽然开口问,“你把李老师赶走了?”。
“什么叫我赶走的,是人家自己要走的好不好。”
“你身上,什么味道?好奇怪。”林晓婉捏着鼻子说。
吴言捏这衣领闻了闻,说“可能是车上的味道吧。”
“车上?你什么时候买车了?”
“借的,不过速度很快。你要不要试试?”
“那我们现在走?”
繁星点亮了夜空,也点亮了街边的路灯,昏黄的暖光投射在柏油路上,迷蒙的水雾笼罩着整条街道。
林晓婉住的小区在小镇东北方,有点儿偏僻,从瑾山小学步行过去大概要二十多分钟,摩托车只要十分钟不到,而吴言载着林晓婉,在路上行驶了至少半小时。
与此同时,一辆撞毁的兰博基尼跑车停泊在交警大院,两个老交警对着车头某处痕迹已经看了良久,其中一个黑壮交警皱着眉头呢喃道:“老赵,你说块儿凹下去的地方,难道真的不是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