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没有去看那个对她怀有敌意的嫡姐,而是问起李琨是怎么找到白梨观来的。
李琨长长叹了口气:“是你外祖母告诉我的!”
啊?秦暖震惊,瞪圆了眼睛霍然立起:她外祖母静悯仙姑都已经去世四五个月了!难道其实她并没有死?
李琨摇摇头:“你外祖母是一年前路过岭南时,特地找到我,告诉我你们在扬州!”
原来是一年前啊,秦暖释然,可是心里又有些失望。
一年前,静悯云游,路过岭南循州东阳王一家流放干苦力的地方,特地悄悄找到了李琨,告诉他,在东阳王府被抄的当天,为了避免被人找麻烦,当机立断就带着秦氏母子三人离开了沧州,隐名埋姓躲到了千里之外的扬州,而且把秦氏母子三人的情况也告诉了他。
对于秦氏招赘了一个男子支撑门户,李琨这个被进行了五年的户外体力劳动改造的公子哥也表示理解,毕竟,好好活着才是重要的。看看他的嫡亲的世子大哥来岭南没两年就挂了,他的世子妃大嫂是山东望族名门的女儿,娘家并没受到多大波及,在流放伊始就合离了,还美其名曰为了孩子,把一双儿女改了姓带回了娘家!也正因为这样,他的大哥才了无生趣,才会死那么快!
李琨自己的妻子,是沧州本土权贵,因为娘家也一样获罪了,虽然没至于抄家流放,但是父兄一家子被贬到了剑南道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做县令,再无起复的希望。因此天天怨忿气苦想不开,在岭南那湿热的地方又水土不服,不到一年功夫就在咒骂中把自己折腾病死了!
他的唯一一个庶弟,就是这四人组中,跟着他的那个瘦弱的中年人,去那里不到一年,他那成亲才两年、美丽温柔的妻子就和一个小军官搭上了,同丈夫合离跟人跑了!纵然他庶弟一万个不肯带绿帽子,可是胳膊拧得过大腿么?人家有的是法子让他们答应!
他的父亲东阳王殿下,从前先帝陛下的皇长子,到那里不到两年就去世了,他的母妃也不过多熬了半年也去了!
他的世子哥哥还有个庶女,为了生活,嫁给了当地一个小地主,另外还有一个**岁的庶子,夭折了,那个没了儿子的原世子侧妃当夜就悬了梁……
一大家子就这样死的死,散的散……回来的就他们这四人!
说起来,损失最少的还属他这一房,除了妻子病亡,其他人都全须全尾的,一个嫡女一个庶子都还在,庶子就是跟着他的另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李庭。
当然这也和李琨童鞋十分想得开的乐观性子有关……
这六年的经历听李琨讲起来,秦暖这个局外人都唏嘘不已,虽然王府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虽然那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当然她更多的是庆幸!
再说到一年前,静悯仙姑找到李琨不仅告诉了他秦氏母子三人的情况,还给了李琨一百两银子,并提示李琨,大概再过不了多久,皇帝会把他们赦免,他们就可以离开岭南了!
李琨当时就想好了,即便离开岭南也不回长安,更不回沧州那个地方,这两个地方去了也是一样穷困潦倒,受欺负受鄙视的命!
其它地方又人生地不熟,没有能靠得住的人,只有到扬州来找秦氏和自己的一双儿女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那个赘婿么?不在李琨的考虑范围内,一个做赘婿的上无片瓦下午寸土的穷汉,给点钱打发走就是!
这一点,他还同静悯仙姑商量过,静悯仙姑也表示赞成,而且,李琨这样略敏感的出身,无论去哪里都会被人避之不及,以免引起皇帝的疑忌,而扬州一郡,皇室的藩王已经过世,代理领藩的是吴王嗣女广陵郡主,因其是个少年女子,相对于男性皇室成员来说,受到猜忌的情况要少的多!李琨在这里,被人欺负了,即便前去向这位隔房的堂妹求助,都不怕人说闲话,因为女孩子嘛,总是心软重亲情的,看到堂兄可怜,帮一把不是很正常吗?
秦暖听到这里,心中叹息:她的外祖母果然是算无遗策的,大概静悯仙姑后来也发现石二郎是个靠不住的,便想着让李琨流放刑满之后到扬州来。李琨虽然落魄,但是因其身上流的血脉,一般人也不敢明着欺负他,何况这城中有皇族成员坐镇,即便是为了皇族的面子,也会护着他,不会让他出事。李氏的族人自家人可以杀可以打可以欺负,可是却不能让皇族以外的人欺负,这关系到皇族的尊严!
而李琨当初虽然花心,但是对秦氏母子还是不错的,李琨当初在王府中不是没有妾的,不过有的难产而亡,比如李庭的母亲;有的病死了;有的犯错被赶到庙里去了……
而外室,相比而言,更没有保障,有权势和地位的正妻和她娘家要收拾外室,可以有一百零一种方法,而且收拾的时候都不用像家里的妾室一样需要找个正经的借口。可是秦氏一家一直过得很安宁,那位厉害的贵女一次都没有来找过麻烦,据说有一次在来找秦氏麻烦的路上,都被追回去了……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李琨还是很尽心的。
至于李琨为何找到白梨观来了,那是因为这父子兄弟四人,千里迢迢走到扬州来之后,才发现,在这偌大一个繁华的扬州城,他们根本不知道秦氏一家住在哪里!而且万户千家之中的一个普通民户,从何打听起啊?
于是便想到了来白梨观找静悯仙姑,没想到来这里一问,静悯仙姑已经去世了,和看门的老道姑婆子掰扯了半天,竟知道静悯仙姑的外孙女、他的女儿在这里出了家!
说道这里,李琨皱眉问道:“阿暖,你小小年纪怎么出家了?”
秦暖只得将一个月前的那一场风波给他说了一遍。
李琨顿时就怒了,蹦起来拍着桌子骂:“哪里来的老虔婆!居然敢逼我的女儿去做妾!她想死么!”
秦暖无语……
难道您老人家还是王府的公子么?
您现在是庶人李琨好不好!
秦暖的表情深深地刺激了李琨,他哼了一声昂然道:“就算你阿爷现在是庶人,可是我是先帝的亲孙子,这点是改不了的!你身上流的血是我李家的血,居然逼我李家人去给她家的庶子做妾!她这是藐视皇家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李琨喋喋不休地发了一通火气,最后揉着秦暖的头说道:“现在阿爷回来了,保证再不让人欺负你!”
秦暖点点头,虽然这种话从走路都虚浮不稳的李琨口里说出来,她听听就可以不必当真,可是心中还是有一股暖流冒了出来,冲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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