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身份并不重要的男人落水,并没有影响宴会的喜乐气氛,反倒让宾客们有些额外的趣味,这些皇亲国戚们参加的宴会多的去了,难得有些意外的小插曲。
热闹看完了,同武惠娘一起的一个小娘子,似乎还纠结那个王家小郎君的落水,依旧不死心地对秦暖道:“那两个不会水的公子,看起来像是去了半条命呢!阿暖,你不担心你家表哥么?”
这话问的……
可谓恶意满满了!
秦暖淡淡地看她一眼,从脑子里翻出了这个小娘子的档案,她是武惠娘的一个堂嫂的妹妹,也姓李,不过同皇帝的关系隔太远了些,作为宗室子弟如今反倒还巴结着外戚武家。
秦暖闲闲道:“表舅做事最周全妥当不过的,有什么要担心的!”
江飞的那一堆绯闻,知道的人极少。
江飞不是个善茬,京城的人却是都知道的。
那小娘子顿时就歇了扇风起浪的念头,难道她要说江飞做事让人不放心么……她操哪门子的心……
秦暖其实也知道,这些京城的宗室子女,其实都看不起她,作为一个被驱逐出京,流放岭南的王爷的孙女,还不是嫡女,一个乡下野丫头,凭什么过得这样好?
她看着周围这些还意犹未尽的小娘子们,不想放过她们的小头目武惠娘,于是就问起了武惠娘的画作,一副想观摩开开眼界的模样。
武惠娘只得带着秦暖等一众小伙伴们又回到了湖边水榭的画案前。
她的画还只完成了大半,如今她很有些后悔,不该接了这活儿。
虽然刚开始显摆时,得到围观和称赞,可是大家不可能一直围着她看,赞叹两句之后就各玩各的去了,留下她自个儿画画。
简直太枯燥了!
特么本来是要秦暖画画给大家围观的,怎么自己就干了这活儿?
武惠娘觉着自己耳根子太软,脸皮太薄了……
若非有两个忠诚的小闺蜜在一旁陪着她,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傻,她真是要恼死了!
原本这两个小闺蜜,她一向有些看不起,这一回却觉着她们再可爱不过了。
不过,这幅画若是让李猗心悦,倒也划算,据说李猗就很喜欢牡丹,所以才会花这样大本钱弄这么多牡丹花,据说王府养着许多擅养牡丹的老花匠
可惜了,李猗是个女人,若是个男人,就太完美了……
她一面在七想八想,一面提笔准备在画好的一树牡丹花旁加两块湖石,一旁观摩的秦暖“呀”地叫了一声——
武惠娘看着她画好的一朵大牡丹花,花瓣边缘滴了一点墨汁,恼恨欲死,恨不得回手扇秦暖一巴掌!
自己辛辛苦苦画了这么久,就差最后几笔了!
就这么废了!
虽然这跟秦暖没什么关系,可是她就是想扇秦暖!
秦暖一脸同情地望着她,还很殷勤地给她出主意:“要不,武姐姐在这里画一只蝴蝶?”
旁边有小娘子立刻附和,这是个好主意……变废为宝!
你个王八蛋的变废为宝!
武惠娘想骂人!
她忍了又忍,尽量用了温和的语气道:“如今是深秋时节,怎么好画蝴蝶?”
这不是故意让人知道她的画出问题了么!
“那就画小蜜蜂!”秦暖笑眯眯地继续出主意。
武惠娘觉着她一辈子的好涵养都被秦暖给折腾得精光……这死丫头怎么就这样讨厌!
听不懂人话么!
都说了是深秋!
深秋没蝴蝶,难道就会有小蜜蜂么!
她很用力地忍住不发脾气,不扇人耳光……
手里攥着笔,几欲将笔折断……不幸的是……画面上的空白处又滴了一滴墨汁!
简直是忍无可忍!
可是还是得忍着……
不能发脾气,不然自己白费了力气,还要徒惹人笑话……
自己是一个有涵养的名门淑女,真正的千金贵女,这点小事,绝不会放在眼里,应该风轻云淡地一抹而过……
武惠娘忍得都要呕血了,嘴角的微笑都扭曲起来,握笔的手都微微有些抖……
忽地身侧一个人靠拢过来,一股淡香若有若无,却又极好闻,叫她这样闻惯了世间各种最名贵的香料的人都忍不住想多吸下鼻子,想捕捉多一点这种香味。
她一回头,眼前便撞入一片紫色……
身畔的人比她高一个头!
随即握笔的手被一个温暖的手掌覆盖,紧接着手心一空,画笔给抽走了……
是李猗!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这边来了,自己方才头昏脑涨竟然毫无察觉!
“殿、殿下……”武惠娘的脸蓦然红了,竟没能再叫出“表姐”这样亲近的称呼来……
李猗微微弯着腰,画笔轻拈,刷刷几笔,就在两个墨点上勾勒出了一大一小翩飞的蝴蝶。
“殿下……”武惠娘正想说“如今是深秋”的话,李猗放下笔,斜斜看了她一眼。
武惠娘的话顿时吞在了喉咙里面说不出来,反倒心“扑扑”地跳得飞快,脸越发红了……方才李猗那回眸一瞥的半侧的容颜实在是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小郎君都要好看!
紫色的袍服,纯金的发冠,清俊冷冽的气质,没有一个郎君能比得了!
“可是担心此季没有蝴蝶?”温和又略显低沉的声音在武惠娘耳边响起。
武惠娘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这又何难!”李猗嘴角一弯,向身后一个侍女一挥手,那侍女便轻盈快速地离开了。
武惠娘巴巴地望着李猗,不知何意。
李猗又拿起笔,递给武惠娘,“把画儿画完,蝴蝶就有了,嗯?”
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微微上扬的鼻音带着些蛊惑,武惠娘的脸又红了,傻傻的接过笔,按照李猗说的乖乖画画……手背上似乎还留有丝丝余温。
李猗就站在她身畔,极雅的清香极淡,却又就萦绕不断,总让人想去捕捉,使劲去闻却又似乎没有。
武惠娘心里有些乱,这香是李猗自己调的香方么?
又觉着不太可能,李猗大概没时间做这样的事吧?
这香太撩人了……
武惠娘手中拿着画笔,竟有些不知道画什么……
秦暖低着头,装作认真欣赏武惠娘的画……
她真的看的很认真……
秦暖觉着,世上最难忍的不是忍气,而是忍笑……
她真是忍得很辛苦,肠子都忍疼了,可是还是得忍,不然事后肯定会被李猗敲破头!
忍笑,也是心头一把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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