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鲤并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施洛雪已经经历过劫后余生的悲喜,而司寇准还在赶来救她的路上,满心急躁。
事实上,连鲤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是昏迷的,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四周一片纯白晶莹的云雾缭绕于她的脚下,所见之处光芒万丈,她好像一瞬间落入了万丈虚空一样,只觉得身轻如燕,呼吸通透,甚至连一直以来肺中积蓄的积痰之疾,似乎在此时也好了很多。
这是在做梦?先前自己在哪里?
连鲤皱眉,掐了掐自己的脸颊,感觉得到轻微疼痛——可是如果不是做梦,自己又怎会来到这地方?
越看她越觉得眼熟,忽然心中一跳,想起了,这不就是先前见过一个女人的……地方么?
她立马绷紧了背,唯恐像上一次那样突然摔下云端,踩了踩,发现脚底触感柔软,这云朵……和她小时候想象过的一模一样。
确保了暂时的安全,连鲤狐疑转身,巡视四周,果然,在身后远处,发现了一长发如瀑的女子。这女子背对着她,依旧着一件琉璃羽衣,流光溢彩,黑发上一对精巧的银铃迎风微微摇动,不知会是何等的清脆与迷幻。
辗辗转转,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的这梦境之中。
所以……她是易梦体质么?
连鲤胡思乱想着,又想起了许久以前夏新荷的事情,抑或自己是那些野书中描写的容易撞鬼的体质,这些冤魂动不动就会找上自己要求还愿?
比起之前做梦梦见的打打杀杀,此时能够梦见一仙女般的人物也算是一个美梦了吧?
连鲤使劲点点头,清了脑海中的想法,这次学乖了,原地不动,客客气气对着云端的姑娘一礼,尽量放轻声音道:“这位姑娘,在下唐突,不知……”
不知此地为何处?不知姑娘是何人?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
连鲤说道“知”之后,顿觉纠结,不知该问哪个比较合适,倒是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一身羽衣晶莹如夏日云光,随风而起,长发飘扬如墨,风中铃声清脆空灵。
“不知姑娘……是何方神圣?”连鲤很囧地发现,即使这女子回过头来,因为逆光,自己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那女子迎着风伸手,手指如玉膏,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连鲤听她轻声说道:“我就是你。”
这……气氛就尴尬了。
在连鲤想不出应些什么话的时候,那女子的轻盈指尖又冲着连鲤的心脏仙逸一挑,连鲤顿觉胸口一痛,腿一软就差点跪了下来,好似心脏都要被这女人勾了去。
连鲤忍着胸口的剧痛,安慰着自己这是个梦而已,捂着胸口看向那女人,只见从她的掌心缓缓浮现出一颗盈透的小气泡来。
不应该是像书上写的恐怖故事一样,黑山老妖抓着自己血淋淋的心脏哈哈哈哈冲着自己一阵冷笑吗?连鲤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胸前衣物一件不少,没有任何被撕破的缺口。
何止没有少,连鲤低头一望,顿时惊叫出声,方才一直都没有发现,她自己身上居然也穿着与这人一模一样的琉璃羽衣,连鲤赶忙伸手往脑后一摸,果然,自小到大一直梳成男儿发冠的长发,已经披散在肩头,她伸手摸到了发尾扎着的一飘墨红丝带,听着脑后的银铃声响,顿时傻眼了。
那女子挑手一勾,云端水汽雾集,凝成一面水镜浮在连鲤身前。连鲤抬头,怔愣一照,发现这脸上的五官都还是自己的,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气又恼,这人怎么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虽然自小心心念念着自己长得不好看了,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换了身衣服就变成了另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还差了点。”那女子轻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变成我的。”
什么意思?变成她的?连鲤心中升起一阵警惕,这女人……总不会是暗恋自己?
这仙逸女子伸手一扬,手中的气泡旋转得更快,那气泡反射着四周的光芒,好似琉璃夜明珠,差点儿亮瞎了连鲤的双眼。
“太弱了,你还缺少点历练。”
那女子轻声说道,五指一合,气泡光芒一收,顿时内敛无华,就好像是农家小孩儿搓着皂角吹出来的泡泡一般,下一秒即将破裂。
连鲤忍着刺痛的双眼看去,发现那悬浮在女子手中的气泡,竟浮着一颗黑得好似墨水一般的小种子,从种子一端已经破出一卷卷的小绿芽,太过娇小,羸羸弱弱,吹一口气就能够折断。她也发现,那树苗儿除了本身的淡淡绿光,在根部四周,也有着其他的色彩,金绿蓝红黄,五色交杂,好似一道虹光一样洒在种子叶上。
是周围的光芒照出来的吗?
连鲤的脑海里刚闪过这一句疑问,下一秒,那羽衣女子就挥手,那已经发了芽的气泡便顺势飞入连鲤的胸腔,融没不见,留给连鲤的却又是一阵剧痛。
“你要活着,直到那一天。”
哪一天?连鲤捂着疼痛的胸口,无法说出话来,抬头,却发现那羽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已经随风而去。她的心中警铃大作,一句“卧槽”还未出口,脚下熟悉地一空,她又从天际坠落了下来。
落吧落吧,反正也摔不死她。
连鲤已经有了从天而降的“经验”,只是刚从云端之上落到云端之下,先前酝酿的淡定也立马消失殆尽,倒不是她多害怕坠落,而是因为……云端之下,正在打雷下雨。
疯狂的闪电从她的身周劈过,狂风呼啸,她就好像被卷到暴风圈的一叶残叶,四周却风平浪静,丝毫感受不到风起云涌的卷动。
只是这样依旧可怕。
她隔着结界一般的东西,感受着无声的惊雷,安静地看着人间洪水肆虐,生灵涂炭。
她听见了人群的呐喊,军队与百姓们携锄带斧,纷纷说着要去斩杀妖邪平息天怒。
妖邪?
连鲤皱眉,她在《惊鸿》之上读过各个从未听过的国家,天灾**,每逢灾难时刻,总会将原因归咎到某个人的身上。
比如女色祸国,比如妖邪作乱。历史长久埋藏的引线,总会被某个小人物所引爆。
被自己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击倒的人,不得不冠以别人“祸害”之名,加以戕害,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妖邪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