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扯着素芳的衣袖摇啊摇,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地说:“素芳,我忘了给你拿银花了。”
素芳完全不在意,而是非常激动地往院子里推我,一边推还一边眉飞色舞地对我说:“我一会自己去取,你可别操心我的脸了。你刚走公子就传人备了一桌子酒菜,现在正在凉亭里等着你。你这刚来温家公子就对你这么上心,这在内廷里可是头一份儿啊。“
这个丫头还真爱多想。我回身按住她的大红脸:“丫头,稳住。天上掉东西的时候,你要看清是不是馅饼再去接,要是一砖头,弄不好还砸一脸血。“
素芳有些怒我不争,嗔怪道:“我们少爷还用说么,那绝对是皮薄馅多的大肉饼啊!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积极主动呢,你看看其他院子的小姐们,看看她们的斗志!“看我进了院子,她便顶着个大红脸欢欢喜喜地走开了。
按照素芳说的,我倒是有点同情温谦了,这一内廷的姑娘如狼似虎,就这么一团鲜肉,怕是一人一口,也给舔得所剩无几了。
鲜肉,不对,是温谦看我回来了,微笑地起身迎我。我远远地向他笑着打招呼:”温公子久等了。“
他笑得更加温柔,引我入座,语气真诚地道:“你称呼我为公子实是见外了,若没有庚午叛乱,我们会是在明山青梅竹马的师兄妹“,说罢更是目光湛湛地望着我,”以后我称呼你为歆儿吧,你可以叫我温大哥。“他的语气让我一哆嗦,这亲切感来的过于猛烈,我一下子没有跟上节奏。
师父从未说过在哪里捡到的我,要是没有什么叛乱的话,二九之女早早都嫁了,说不定我现在正在哪个村里哄孩子呢。
我对温谦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师兄,你就叫我初歆吧。我觉得初歆挺好听的,师父给我起名字时还是挺走心的。引用‘初心不改,莫失莫忘’的意思。“大哥就别叫了,戏文小说里的女孩子们都是让大哥给拐跑了。
他欢喜地答应了,把筷子递到我的手里:“先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们边吃边说。”桌子上摆布了四荤菜四素菜,看起来精致可口,甚得我心。
本来作为客人我还端着姿态,但是尝试哪一品菜味道都十分可口,吃着吃着我也就不客气了。温谦几次要和我搭话,都没找到机会插嘴。
我吃的正开心,却看温谦没怎么动筷子,所以对他礼貌让让:”师兄传的这些菜都特别合我的胃口,你也多吃点。“
温谦有些心疼地看着我说:”歆儿爱吃,以后我便常常来陪你吃晚饭,你刚来内廷,我也怕你孤单。如果能早些找到你们师徒,也不至于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我倒不以为然:”你见过眉山之上的日出么?你自己下水抓过鱼么?你在屋顶上看过星星么?虽然跟着师父确实是吃不着肉,但只要我们四个一起,我就觉得挺好的,要是溜下山之后不用挨揍,那我的生活就真的是高枕无忧了。”
温谦贴心地又给我盛了一碗山楂羹消食,并说道:”其实你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只因为沈氏夺山,害得你师父...“他惋惜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现在你们师徒四人被吴统找到了,锁钥也不知所踪,看来江湖这场纷争在所难免。“
我故作惊讶道:”不是说锁钥被吴统带走了么?被他丢了?这老头也太不小心了。”
温谦摇了摇头:“密探回报,吴统回到明山之后径直到悬崖窟试了试,锁钥不是真的。歆儿再想想,锁钥会不会在打斗中被掉包了。“他顿了一顿,”或是为了安全起见,悦慈师叔根被没带出真的锁钥。歆儿好好想一想,我们一定要在沈明昭之前得到锁钥。”无事献殷勤,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作低头沉思状,义正言辞道:”温大哥,我虽不知你们寻找锁钥做什么,但是这些年师父夜晚常常一个人哭泣,觉得对不起师公。在眉山之上你也见到了,吴统对我痛下杀手,所以我和师父同九曲明山有两代恩怨。并且吴统来找我们时,师父嘱咐我们三人要来投奔温家,所以歆儿心里一直是把温家当做自己人的。“
温谦赶紧心疼地道:”歆儿和悦慈师父吃苦了,来到温家有温大哥在,不用再害怕了。“
真是人生如戏啊。
我也含了一汪泪,凄凄惨惨地说:”师父本想用锁钥换我们三人性命,你也看到了,我当时为了护住这两个香囊差点坠崖身亡,还多亏温大哥相救。“说着含羞看了他一眼,他也是微笑摇摇头。”所以,师父不会骗吴统,反而是吴统那么拼命夺锁钥,到了山上却说锁钥是假的,我倒是觉得这里有蹊跷。”
我说完这些,温谦倒是真的开始默默地思索起来。
我继续道:“况且,当时还有其他的帮手在,这锁钥在何处,还真是不好说。温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是不会武功的。如果我知道锁钥在哪儿,我必要寻求温家庇护。否则以吴统对我的憎恶,我怕是出了温家的大门,直接就进了地府的大门了。”虽然前面都是瞎说的,但最后一句我是认真的,我和吴统大叔最好再也不见。
温谦不走心地对我笑了笑:“歆儿住在温家可放心,我必全力护你周全,若是你想到了锁钥的线索,一定要告诉我。”
我们又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温谦从袖口掏出一直锦盒,里面放着一只碧莹莹的玉镯,他也不容我推辞,便放在我手中,回去了。
我笑着送走他,脸却一下子绷下来,师父相信的这到底是什么人家,这几天锁钥我都贴身紧紧藏着,以至于腰侧都有一个锁钥形状的印记了,一洗澡肯定瞒不过素芳,总不能说是胎记吧。素芳这丫头看着和宁远一样不走心,但一旦是一个大智若愚的呢,所以锁钥一定要换个更妥帖的地方。
我边走边把镯子往上撇,但这一下却没落回我的手里。
我一愣,回头看到沈默站在我的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也笑对他:“镯子你喜欢就送你了,正好你可以留着送妹子。”
他把镯子套在手指上转着,对我说:“小骗子,昨天我看你对傅筱卿不怎么待见,还以为你是个爽落女子,没想到你演起戏来不输梨园名角儿啊。”
我不屑与他争辩,转身欲走,他却一把抓住我的右手腕。
沈默力气很大,捏得我直疼,我也没什么耐心,对着他的脚狠狠一踩。
他却躲也没躲,直直让我踩上,脸色都没变。只听他用非常低沉的声音,面无表情的对着我说:“把锁钥交出来。”
“锁钥不在我这,刚才你就听到了!“今天我是走到戏班了吧,赶上彩排了?刚陪温公子演完一出,又和沈公子演变脸。
他却不容我辩解,声音冷冷地说:”吴统拼了老命也不会丢了锁钥,更不会掉包。所以锁钥还在你们师徒几人身上,你要是不说,我就一个一个杀下去,我得不到锁钥,那就让它消失在江湖吧。“
”大哥,你这心态不对啊...“我刚想嬉皮笑脸地岔开这个话题,他却突然对着我伸手过来。
他这一下突然,我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条件反射的捂住腰间,等到反应过来已来不及,这一瞬已经被他捕捉到。
他冷笑一声:”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帮你脱了衣服。把锁钥给我。“
素芳这丫头为了成全我,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窃喜去了。
我只好对着沈默动情一笑,娇媚地说:”沈少爷,你怎么那么讨厌。“说着便慢慢地把外衣脱下来。
沈默依然没有表情,这时我立马顺手抱住他的手臂,大喊”非礼啊!“悦慈小老太太说过锁钥是她的命,我为了她的命,连脸都不要了...
沈默嘴角一撇,用手点住我的喉咙,完全没给我机会完全喊出来。顺势反扣住我,用手摸索我的腰间。
当初为何不习武,现在到哪都被人欺负!我心中一阵悲愤,狠狠地瞪着沈默。
我跑也跑不了,喊也喊不出来,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哭出来,没想到这么一想,还真的没憋住,同时转过头悲愤地对沈默说:“你杀了我吧,锁钥是师父的命,我护不住她的性命,要着也没用了。反正你一开始就一直在欺负我。”说完抹了抹眼泪,想起来这几日的颠簸,哭的更委屈了。
沈默看了看我,默默把手松开了。
我依然哭个不停。
他在旁边突然笑出了声。我气愤对吼他:“有什么可笑的!你没家人没朋友啊!我几天之内家破人没,自己在外面还被色狼欺负,哭一哭还不行啊。“吼完用裙子擦了擦鼻涕。
我这一吼倒是给他吼得愣住了,一丝苦笑转瞬即逝。
但一转脸他又是一脸痞笑对我:”我逗你的,看你哭的,我一少爷,管你什么锁钥的。你看着天下第一的,没想到就是一小哭包。可别哭了,人家小姐一哭梨花带雨的,你这一哭,地动山摇的,毫无美感,丑瞎我眼啊!啊!我的眼睛!”边喊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哪还有一个少爷的样子。
我虽然生他的气,但是被他这么一逗,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凑到我身边,用手背轻柔地把我的眼泪擦了擦,随后放在手边尝了尝,然后笑着告诉我:“酸甜的。”怪不的内廷的妹子都喜欢和他交谈呢,男人生了一张巧嘴很是占便宜。
“一个女子,哪有那么多想保护的,让你交出来你就交出来呗,你那么弱,护得住什么,女孩子做男人该做的事情,终究是会受苦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着深深的落寞。
我心里有些好奇也有些不忍,想宽慰几句,却发现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们就这样坐在安静的院子里,月如钩,清风很柔。
这时他却突然转过头来对我笑着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对他哭,他保证不敢继续了。因为实在太丑了。”
我被他气的默默地翻了好几个白眼。
山下的生活可真精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