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真的不想杀人。”
被很多士兵挤占的通道里,空间真的显得很狭小。他借力跃起身来,如同一张飘忽的白纸,没有任何的重量。
那张白纸飘到空中,然后落到了一名士兵的肩上。
一瞬间,白纸仿若刹那变成了万斤重的巨石,压向那名士兵。他单脚跪了下来,满脸痛苦。君若尘长剑轻挑,卸了他手中握着的长刀。他落地,那士兵便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起来。
这只是其中一人。
周围还有更多手持利器的士兵向他而来,所以他要卸掉的兵器就有更多。
他再度举起长剑,横在身前,然后朝最近的几人冲了过去。但他始终将自己的步伐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这当然是为了保护洛溪雪。
他抬起剑,朝前刺出,一把透着黝黑颜色的长枪与它相擦而过。君若尘手中长剑轻轻一抖,那把长枪便是自它主人的手中脱离,向着地上垂落而去。
君若尘在这时弯身,空着的左手探出,握住了那把坠落的长枪。然后,他起身向后退开一步,来到了洛溪雪的身前。
他一手持剑,一手握枪。
他的神情严肃而认真,像极了话本小说里描写的那些少年英雄。洛溪雪站在他的身后,尽管面临近百士兵却有着浓烈的安全感。
他横枪在前,一丝灵力涌入手臂之间,然后他猛然掷出了长枪。但看上去更像是推,力量极大。
最前方的几名士兵首先被击中,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然后便是倒飞而出,身体砸在了后面的士兵身上。长枪上的劲力传到了更远处的那些士兵身上,他们也开始倒地。
君若尘前方倒下了许多人。
但是还不够。
这样下去,他的体力迟早会被这些不能杀的士兵耗尽。他的目光望向最里的孙管家,他决定擒贼先擒王。于是他再度踮起脚,一跃而起。
他的右脚落到了一名士兵的胸口。
他借力蹬起,士兵受力倒地。
孙管家似乎看出了君若尘的想法,他的眼睛开始闪烁出惊慌的光芒。他退到人群的最后面,但是君若尘的速度更快,不过几个起落便已经越过了那些士兵,来到了他的身前。
他是流水,眼前这些士兵则是礁石。
礁石无法阻挡流水的去路,更何况这还是一道激流。
他抬起剑,剑尖指向孙管家的喉咙。只差一线,锋锐的剑尖便能够刺穿孙管家的喉咙。尽管如此,孙管家还是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剑意缭绕在胸前。
他放开嗓子,尖锐的声音响彻:“停!”
作为城主大人的唯一心腹,他说的话那些士兵不得不听。就像先前发令让他们向前冲一样,此刻这些士兵也停了下来。
“你……你想怎么样?”孙管家的声音颤抖无比,手指因为紧张害怕而被捏得发紫。
像是农户门前的阳台上晾晒许久的紫薯干。
君若尘没有说话,此刻的他不想说话。洛溪雪挤开那些拦着她的士兵,走上前来,语气不容置疑,说道:“放了我爹。”
“是……是。”孙管家直流冷汗。
他小心地将头偏过一点,冲着先前随他走出的那名士兵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放人啊!”
那士兵手中的刀铿然落地,急急忙忙朝牢狱的最里跑去。
过了没多久,那士兵扶着一个身着囚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这人正是洛秋梁,只是如今的他却是面容憔悴,头发散乱。从身上的几处血痕来看,在牢里想必是没少吃苦头。
“爹……”
洛溪雪一下冲了上去,抱着洛秋梁痛哭。洛秋梁先是一愣,但旋即也是紧紧搂住洛溪雪,苍白的脸上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孙管家战战兢兢,看着君若尘道:“你看……”
君若尘冷哼一声,以剑胁着孙管家朝大牢外走去。在他身后,洛溪雪扶着洛秋梁紧紧跟了上去。
……
大牢门外,火把的光芒变得忽明忽暗。
夜风甚寒。
君若尘押着孙管家,来到了此处。在他的身后,一众铁甲士兵手拿利器,紧张地看着君若尘。
君若尘收回长剑,孙管家狼狈地退到大牢门前。
“回去告诉你们城主。”君若尘单手举着剑,对孙管家说道:“我很不喜欢他挑眉的动作,让他改改。”
“做人简单是好事,但是不要简单得过头了,以至于忘了许多东西。”
他又说道:“谁若是敢跟上来……后果自负!”
长剑归鞘,他迈开脚步,走在洛秋梁父女的身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孙管家和那守卫大牢的一众士兵眼睁睁看着君若尘离去,竟是无人敢追。许久之后,孙管家抹去额头的冷汗,才松下一口气来。
经过今夜君若尘一闹,大牢内外皆是狼藉一片。
孙管家看着那些士兵,斥骂道:“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然后,他急匆匆离开大牢,朝城主府跑去。他要将今夜发生在此地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部告诉城主。他要劝城主发兵,惩治那第一个敢拿剑指着他的少年。
孙管家很快来到了城主府,喘着粗气。他敲开罗杭的书房门,向他报告了一切,包括那少年让他转告的话。
罗杭负手而立,听他说完。
“按照你的说法……”罗杭的眉头渐渐地蹙了起来,“有如此身手,这少年只怕是来自修行界的。只是我这小小的苍州城,什么时候竟然出了这等人物。”
“此事麻烦了。”
他走到桌案前坐定,提笔,蘸墨。他的眼神十分凝重,脸上的皱纹在红烛火光的衬映下更加醒目,好像山峰上被风吹皱的木枝。
窗外,夜风冰凉。
罗杭搁笔站立,待得纸上的墨迹逐渐地变干以后,他便将纸折起装入一个早已经备好的信封之中。
他将信封递给恭候在一旁的孙管家。
他说道:“把这封信连夜送到临北客栈去。十万火急,不得拖延!”
“可是……”
孙管家心有不甘,想要再次尝试劝动罗杭。
罗杭看了他一眼,神色冰冷。
孙管家跟了罗杭有很多年的时间,这样的眼神他见过了无数次。他的心跳因为这个眼神漏跳了一拍,脸色一刹那变得苍白。直到罗杭再次低下头,他才如获大赦。
他把信揣进怀里,朝外走去。
……
深夜,一匹快马出了苍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