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本就荒唐的案子就这样荒唐结束。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尚不理解,但是至少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局。毕竟那玉珠在邻里的名声也算不得太好,真要让陈双那孩子因此入了狱,不说陈大娘会难过,大家心里也总觉得不是滋味。平日里陈双的所作所为邻里乡亲也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无端生出一些恶意来。
所以谈论的声音很快便弱了下去。
陈双得到无罪释放,眼神顿时有了光彩。一旁,有衙差急忙上前来为他除去手脚上的铁锁,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陈双,你娘适才昏迷了过去,你先赶快回家看看吧,可别出了什么事。”涌上来的人群中,有人说道。
陈双闻言,道了声谢,便急忙换了衣服朝家里走去。
……
陈双家中。
对事情并无多少担忧的君若尘早已经从县府回来,他走入屋内,便看到洛溪雪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怎么样?”
洛溪雪轻轻摇头:“大娘已经醒了,不过精神不是很好。现在在房里歇息呢。”
“陈双……大哥等会儿应该就能回来了。”君若尘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称呼,迟疑地开口道。
闻言,洛溪雪双眼顿时一亮。
她并没有多问,眼前这少年早已经表现过他的不凡。所以他既然这样说,那就表示问题一定已经解决了。
“我去告诉大娘!”她高兴地迈腿朝陈大娘的房间跑去。
过了不久,面容憔悴的陈大娘便在洛溪雪的搀扶下来到堂前。只见她发丝凌乱而花白,身形颤颤巍巍i,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我儿,我儿在哪?”陈大娘虚弱地开口。
洛溪雪在她耳边说道:“大娘,您别急,陈双大哥很快就能回来了。”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所说的话,门外很快便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洛溪雪抬头向门外看去,而陈大娘的反更激烈,她脚步踉踉跄跄地就要朝门口走。不过还没待她走出几步,陈双便是出现在了几人面前。看到儿子健全地站在眼前,老人家的眼中立刻便有了光彩。
“娘!”
陈双早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便服,此刻看到自己母亲苍老憔悴的模样,顿时心疼无比。他一下上前来,双膝跪地,带着哭音道:“孩儿不孝,让您受惊了。”
“哎,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陈大娘上前扶住陈双,不停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生怕自己的儿子哪里有了闪失。
不过她又想起陈双沾上的案子,不由得道:“那县令他……”
“娘,我没事了。”当下,陈双便将先前朝堂上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
君若尘倒是没有多少兴趣,不过洛溪雪和陈大娘却是颇感惊奇。
“苍天有眼哪!”陈大娘最后只能如此感叹。
陈大娘本来年事已高,所以这一次气急也是给自己身体带来了一些小病。不过如今陈双也算是平安归来,所以她的精神状态自然是好了一些。
至于身体里留下来的其他隐患,只能慢慢地调养。
次日,君若尘早早地来到庭院中。
他在一棵老树前站定,目光越过低矮的泥墙,望向东南方的天空。那里的云层此刻叠着一层一层的灰色,散漫地蠕动着,只有很少的白云被包围在其中,显得楚楚可怜。
他喃喃道:“快了。”
……
时间平淡地过去了几日。
这一天,陈双照例到县府当值。
而君若尘和洛溪雪两人,在陈家叨扰了这么些天,但是母子二人却依旧对他们热情无比。洛溪雪有些过意不去,帮着陈大娘忙前忙后,君若尘则是暗中使用灵力替陈大娘治好了身体的暗疾。
天已经越来越冷了,虽然他们出门前有带过冬的衣服,但陈大娘还是上街买了绸缎,为二人缝了两件冬衣。
庭院之中,洛溪雪正蹲在地上择菜。
她忽然间感觉鼻头一凉。
抬头望去,只见平谷县的上空开始飘起了雪。
开始还只是米粒大小,过了不久,便是如同鹅毛般,仿佛从虚无的云层中飞扑而来,纷纷而落。也如同破碎的棉絮般,顷刻间就占满了整片天地。
洛溪雪踮着脚跑回屋,欣喜地喊道:“下雪啦!”
大应王朝,应宗三十年冬,这片天地迎来了它的第一场雪。
……
下午的时候,陈双回来了一次,但是添了两件衣服又匆匆准备出门。
陈大娘拉住他,道:“凳子都没坐热怎么就要走?”
“最近县里来了很多陌生人,带刀藏剑的,十分可疑。”陈双答道:“县令大人让我们加强巡逻,这鬼天气,来得真不是时候!”
君若尘闻言,却是若有所思。
……
这场雪来得突然,也来得迅猛,不过数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天地便已是一片雪白。只有少数高耸的山峰和平原上零落的老松能露出头来,孤零零地,彼此遥遥相望。
平谷县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这场雪产生什么变化,只是有很多人减少了出行,街道因此而显得极为冷清。
平谷县外,山谷与平原相接处有一条道路,此刻也已经蒙上了一层雪。一些低矮的土堆倔强地冒出头,却依旧不断有着雪片在掉落。
天地之间,已是白雪苍茫一片。
咔!
便在这时,在雪地之上,突兀地响起了似是雪破碎的声音。就在道路的尽头,一根苍翠的青竹不知何时竟是直插在了雪地之上。
那青竹约莫有七尺之长,其身共有四个竹节,节处竟带有些微的紫色。修长的竹身展露着极为艳丽的绿色,在这茫茫白雪中便显得极其突出。
青竹之后,站立着一道苍老瘦削的身影。
在如此寒冷的冰雪天中,那人仅着一身麻衣,头戴一顶竹斗笠。风雪愈急,有雪片不停地飘落在他身上,但他依旧是静静地立着,毫无所动。
片刻后,他微微仰头看向道路的尽头,斗笠之下露出来他瘦黄的面庞和一双浑浊的双眼。
他咧嘴笑了笑,旋即迈步前行。
他手撑玉竹,缓慢地行走在雪路上,每走出一步就有一道极深的脚印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