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桃花根连松散,铺散漫天。
青洺晖独自立在院中,不顾入骨春寒。
“二哥。”
离歌的声音不自觉带着些许颤抖,纤手似张微张。
拂去肩头的桃花轻瓣,柔柔的抱住他。
清泪两行,莫多思量。
青洺晖缓缓抬起手,感受着再也无法温暖的体温。
……
中书府宅。
寅时。
华服红妆迤逦遍地,七头凤冠金碧辉煌。
明月未落挂枝头,青羽片如飞。
春意已起,冬寒未休。
镜中的女子姿容无方,嫣红满面。
眼神寂冷,心如死灰。
“祁氏文依,拜别双亲。”
决然的俯身,陌生的叩首,满头重饰琳琅摇晃。
沐兰芷起身上前,看着死寂垂眸的骨肉,什么也说不出来。
凤裙漠然转身,就此离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欢笑,却又亲手将自己推入地狱的牢笼。
红锣鼓声,喧嚣震天,御赐凤鸾,飘零红颜。
远处的对月楼上青丝流离,羽扇成灰。
“回去吧。”
天色未晓,两兄妹匆匆出府,对立寒风,遥等别离。
“我与阿依自幼相识,执手相恋。小时候的她和你一样,娇俏可人,喜乐平生。她最爱吃芙蓉莲翠糕,最爱看漫天飞雪。她说,那很像皓白的羽毛,柔软宜人,凌白片片。”
离歌静静的听着,那些遥远。
“她最爱拉着我衣袍,俏皮的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娶我’,我曾笑言‘只要你能舞出朗月飞雪,我就娶你。’”
舞已成,斯人却不再。
“二哥……”
“我心里是有她的。”
熙风掠面,掩不住愧意霜天。
千年皇城,百代世家,有多少女子的幸福都被埋葬在了这里,多少倾心之恋化为似水流年。
哥哥的决定,离歌明白,正如她不能拒绝与左廷言的婚事一般。
一招棋错,是整个氏族的陪葬。
他不能,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扔下垂垂暮年的父母、早已牺牲的姐妹、肩负重任的兄长、荣辱兴衰的门楣。
“回府吧。”
凛然转身,有些东西就这么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日光熹微,鸡鸣雁归。
……
“祁氏文依,柔嘉虔恭,礼教维娴,持躬淑慎,乐充宫廷,今册为正一品文妃,授金册宝印,襄六宫事宜,钦此。”
端坐主位的皇后静目看着伏拜于地的赤粉红颜,仪容高贵,尤盛当年。
清贵妃微微一叹,掩去眸中萧瑟离愁。
如今宫中最尊贵的三个女人皆聚于此,不一样的寂寥,相同的哀伤。
她们都曾谈笑宴宴,策马经年,期盼着长大、期盼着有朝一日嫁得如意君郎。
可长大的代价,却是失去自由,失去幸福的权利。
外人都钦羡于她们的荣光,可她们所期冀的不过是宜室宜家、月下煮茶。
她们都羡慕那个曾与她们齐肩的玩伴,她有倾世的容貌、尊贵的家世、举世的才学、芳华的气度。
这些她们都曾拥有,甚至更多。
可她们永远都不会得到那般疼爱自己的双亲、视己如命的亲情,还有那个临风相望、默然相守的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