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锋寒干笑道:“萧小姐,又见面了。”寇仲徐子陵不知为何均感尴尬,二人都未开口。
萧容对这句干巴巴的话无感,见他们衣衫不整,冷哼一声,道:“夜黑风高,你们又衣衫凌乱,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罢,盈盈目光不怀好意地在三人脸上流连。
三人大囧,均感到萧容走下神坛,平易近人了不少。再加上此时她说话时垂睫侧头,她这一侧的勾人之处,简直是媚极难表,眉目染晕,如漆般的长发拨水般滑过,微微遮掩住她耳垂上摇曳的珍珠。三人只觉她无一处不美若天仙,不可爱至极,三人老脸通红,只觉心跳的极为厉害。
萧容眨眨眼,笑道:“好啦,不逗你们够了,你们怎么凑在一块?”三人如蒙大赦,寇仲轻咳一声,道:“我们前几个时辰遇上了正与仇家拼杀的跋兄,一通恶战后来这儿稍作休整。倒是萧大小姐怎的孤身一人,方才好像还遇到了敌人。”
萧容哀怨地瞥他一眼道:“今趟人家被娘扫地出门哩,不许带随从,还得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头来才能归家,以后只得靠三位哩。”说着,向三人行礼。
三人首次见贵族女子向自己行礼,大感新鲜,只见她黛蛾长敛,凤眼似含情,流转间顾盼生辉,犹如天边皎皎明月,白衣金冠更衬得气度清贵幽雅,一头鸦羽般的青丝如锦缎般披散在肩头,兼有几分羸弱之态,更觉美不胜收。
寇仲调笑道:“好说好说。”
四人同时放声大笑。
第一道曙光终于出现在东边的天际处。
跋锋寒微笑道:\"我之前遇到了边不负。萧容道:“边不负乃魔教里的隐士,他的外号就是‘魔隐‘,是个老不羞,好色的很?\"
寇仲哂道:\"我理他是魔隐还是屁隐,却可肯定他顶多都是阴癸派的第三号人物,若你遇的是真正的第二号人物婠妖女,包保待会的太阳光没你有照上的分儿。\"
跋锋寒神色凝重的道:\"阴癸派的传人终于踏足江湖了吗?可否告知详情呢?\"萧容愕然道:“怎么,连阴癸派的圣女也现身了吗”
徐子陵把与二人婠婠的纠葛说出来。跋锋寒沉声道:\"想不到阴癸派这一代的传人厉害至此,跋某倒要见识一下。假设能把她擒着,便可向阴癸派作任何交易了。不过你们的计划过于被动,首先还要找到你们那四位兄弟,而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萧容道:“我倒说不定可以帮上你们。”说着拿出一个白玉瓷瓶,“这是软筋散,只要拔开瓶塞,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风拂体,任你何等机灵之人也都无法察觉,中毒后全身不能动弹。”
寇仲大惊道:“这么厉害。”跋锋寒和徐子陵同时色变。
萧容皱眉道:“不过对于阴后那一级数的高手,软筋散没什么作用。这种情况下只能靠自己。”
寇仲向跋,徐二人使个眼色,开口:“今趟萧大小姐是否要同我们坐同一条船呢?”
萧容迟疑一下,后果断道:“我此番出门漫无目的,左右闲着无事,那就帮你们一把。”
三人大喜,萧容武功精妙,不在跋锋寒之下,有此强援,对抗婠婠胜算多了几分。
跋锋寒仰脸迎接第一道洒入谷内的阳光,微笑道:\"眼前这段日子里,我们为今唯一求存之法,就是共抗大敌。哼!谁想要我跋锋寒的命,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寇仲正容道:\"说得好!我们就躲他娘的十天,然后发动雷霆万钧的反击,让祝玉妍知道天下并不是任他们横行无忌的。\"
徐子陵道:\"所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如何秘密躲起来,若是藏在这里,只是兵刀与掌风声响,便会把敌人引来。\"
跋锋寒胸有成竹道:\"襄阳东南方有座大洪山,连绵数百里,只要在那里随便找处深山穷谷,保证能避过任何人的耳目,几位意下如何?\"
三人欣然同意。
明月照射下,汉水在重山外远处蜿蜒奔流,光波点点,蔚为奇观。
徐子陵盘膝坐在一处高崖之上风声响起,不片刻寇仲来到他旁,就那么在崖沿坐下,双脚伸出孤崖外,摇摇晃晃的,说不尽的逍遥写意。
徐子陵道:\"老跋呢?\"
寇仲答道:\"这小子不知躲到那里练功,唉!坦白说,今趟虽说是互利互助,可是由于风湿寒无论在武功底子和识见上都比我们扎实,天分才情亦不下于我们,所以说不定是养虎为患。\"
徐子陵微笑道:\"仲少很少这么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的,为什么会忽然有这种感慨?\"
寇仲叹道:\"你和风湿寒相处多了,愈会感到他是天性冷酷薄情的人,不要看我们现在大家称兄道弟,将来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徐子陵奇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对他颇有顾忌。\"
寇仲沉声道:\"我这几天无时无刻不在和他交手钻研,接触多了,只能以深不可测来形容这个人。他在关键处更有所保留,所以他的得益当会比我们更大。你看萧大小姐又如何?\"
徐子陵道:“萧大小姐一看便知出身世家,她的礼仪气度不必李秀宁差。还记得在王通寿宴上,她与王通相识,之后青璇大家又与她独处且本人武功不亚于跋兄。种种迹象表明她的长辈是武林名宿。”
寇仲皱眉道:“林中明明有人与她相斗,她却含糊其辞,把我们的话绕开,也不知有什么秘密。”
徐子陵道:“别想太多,每个人总有些秘密。”
寇仲挤眉弄眼道:“你似乎对她很有好感哩,是否是春心萌动。”
徐子陵没好气道:“我好心开解你,你胡说什么,我们才见过她两次。”
不等说完,尖啸从山顶传来,练功的时间到了。
一轮明月,斜照山岭。
跋锋寒道:“萧小姐,不如我们完成那未完的比试?
萧容点头,道:“跋兄小心。
跋锋寒和萧容的手都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剑未出鞘,可空中的剑气已经在冲激回荡。
树林中一片安静,一阵风掠起了地上的落叶,在凉爽干燥的空气中掀起了木叶的气息。
跋锋寒完全没有感觉,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顿,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容,他的手虽然冰冷,但血却是滚烫的。
她和他一样,都在等对手先动。
虽然她的剑还在剑鞘中,此刻剑锋更是不见光芒,但是她的手一握住剑柄,剑气就已经冲破了剑鞘。她看似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姿势生动而优美,全身上下每一处看来都仿佛是空门,跋锋寒的剑看似可以随便刺入她身上的任何部分。
但是破绽太多,空门太多,反而成了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她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灵。
这“空灵”二字,也正是武学中极高的境界。
她的手足四肢和全身肌肉都是完全平衡协调的,一点点缺陷都没有。
跋锋寒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似乎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将萧容想得足够强大了,可现在他才知道,他依旧低估了她。
跋锋寒现在不但眼睛发光,心跳也加快了。
风渐冷。
跋锋寒的血却越来越热,几乎要沸腾,他终于等不下去了。
跋锋寒的剑已经拔出,匹练般刺了出去,他不敢再轻视这个对手,一出手就用尽了全力。
只见剑光如飞虹掣电一般,忽然间就到了萧容面前。
跋锋寒想要用这一剑,逼得萧容不得不动,只要她有了“想要动”的念头,那么那种“空灵”的境界必定不能保持下去。那时,必定就会有破绽,而那个破绽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跋锋寒指尖都没有颤抖,甚至她居然将眼睛都闭了起来。
这凶猛毒辣的一剑,她恍若不见。
在她周身,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完全静止了,甚至连风都吹不到她身上,因为此刻她衣袖沉沉,连一根丝线都没有被掀起来。
当剑锋切到了萧容身边时,剑式忽然一变,那原本迅猛无比的一剑,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但就是这一剑,让跋锋寒掌中的剑,似乎有了生命,也有了灵气,这轻描淡写的一下,忽然剑就将漫天的乌云拨开,穿过了浓重的杀气和剑气,逼到了萧容面前。
突然,萧容双眼睁开,跋锋寒的剑气已经迫到她眉睫,这一剑变招后,她忍不住赞道:“好剑。”
她才将两个字说出口,跋锋寒又刺出两剑,每一剑似乎都有着无穷的变化,但又似乎完全没有变化。仿佛飘忽,其实沉厚,仿佛轻灵,其实毒辣。
面对这样的剑术,萧容却没有还击,更没有招架,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奇妙的剑法。
跋锋寒心中大为惊讶,因为这几乎是必胜的三剑,居然没有伤及萧容分毫。明明上一剑已经对准了她的胸膛,可剑尖要触及她的时候,却只是贴着她的胸膛擦了过去。明明这一剑马上就要洞穿她的咽喉,却偏偏刺了个空。
她就像一团雾,又像一阵风,看似极近,其实那不过是你的错觉,因为你整个人就在雾中,也在风里,你已经被她所包围,却错觉自己能捕捉到她。
跋锋寒又一剑挥出,这一剑慢慢地刺了出去,忽然他手腕一抖,就化作了一片花雨。
漫天的剑花,漫天的剑雨,在这花雨之中,又变作一道飞虹。
锵的一声响,萧容终于拔剑了!
她的剑光化作了一片光幕,完全遮住了所有的剑雨,所有的剑花。和她的剑光同时出现的,是一阵轻风。
这风很冷,跋锋寒身上已经不自觉竖起了疙瘩。
就在此时,萧容的人和剑同时有了变化。
一剑挥出,森寒的剑气立刻逼人而来,冷得深入骨髓,天地间所有的色彩似乎全部都已经消退,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
萧容这一剑看来是那么的自然,就像是风一样,就像是流水一样。
叮的一声,萧容的剑已经迎上了跋锋寒的剑。
不是剑锋,而是剑尖。
很少有人能在这一瞬间找到他的剑尖,更不用说还要以剑尖对上剑尖。
江湖之中很少有人出手能够这么准,这么稳。
显然,萧容就是这样一个人。
跋锋寒的瞳孔在收缩。
剑尖一震,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震动通过他的剑传入了他的手中、他的臂上,到了他的肩膀。
他仿佛觉得那阵似乎断断续续又似乎连绵不断的风变大了。
萧容手中的剑,似乎变作了一阵风,轻轻朝他吹了过来。
这风看起来既柔和又温柔,但在跋锋寒眼中,他只看见了一片压抑的风暴。
——其中隐藏着剑光,隐藏着杀机。
他看得见剑光,也感受得到杀机,但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应该如何闪避招架。
风吹向大地时,究竟有谁能完全避过风?
但是跋锋寒没有绝望,既然无法闪避,那么就不要闪避!
他的十三剑已经用尽,那一手灵动的剑法似乎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天地间似乎又被剑气和杀气完全覆盖住了。
他剑上所有的变化看似都已穷尽,就像是路走到了尽头再也没有前路可走。
突然,他的剑势慢了下来,很慢。
虽然慢,但是剑上又起了变化,忽然一剑挥出,不着边际,不成章法,迟钝又笨重。
这是他的第十四剑。
跋锋寒刺出了第十四剑,这一剑看似平凡,实际大为不凡,前面十三剑就像是十三颗珠子,而这第十四剑就像是把它们全部都穿起来的线,就像是龙的眼角,因为这第十四剑,所有的不合理就能变成合理,夺命十三剑也才是真正的活了起来。
这第十四剑的变化,才是他招式中的精髓,剑法中的灵魂。
剑光凝住,他的剑直直的向着一个地方刺了过去。
他相信他不会看错,那个地方一定就是萧容剑里的破绽。
萧容剑式已经发动,如果要改变自然也是可以,不过却十分勉强,跋锋寒这一剑刺的就是最致命的一点!
可当跋锋寒一剑刺入后,他的自信又开始慢慢被瓦解,他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因为萧容的剑,又有了变化。
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叮的一声,两剑相交,跋锋寒手腕一震,剑登时脱手而出,他的人也已经被震得飞了出去,仿佛他就是被风吹散的柳絮一般。
他的剑躺在地上,不住的震动,剑身嗡嗡作响,剑鸣不断,恍若一阵哀鸣,它在哀叹着主人的失败。
跋锋寒这才知道,那一点破绽本就不是破绽,而是萧容剑上变化中的变化。
就像是高山上的泉流。
当水流进山石沟壑之间时,其中似乎有空隙,可等到你的手摸了过去后,你才明白,那空隙只不过看起来是空隙,因为流水早就已经填满了那里。
跋锋寒倒在地上,还没有站起来,嘴角正在流着血。